跑回家时。小院里已经飘出了饭菜的香气。果然不出所料。姐姐笑吟吟的在那等着呢。
“你们三个捣蛋鬼看看。头发都乱糟糟的。还不快过來梳理梳理。”
三兄弟乖乖的依次坐在檐下的石阶上。银屏蹲在弟弟们的身后。为他们拭去发梢的水渍。把散乱的发髻重新梳好。
透过竹帘。饭厅里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岳飞夫妇一阵恍惚相对而笑。仿佛这一刻时光倒流回去。几个幼子整整齐齐的坐于廊下。等着姐姐梳头。
岳夫人的笑意里是一个母亲的愧疚与心酸。女儿小小年纪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转眼间芳华已逝。如今也要嫁人了。母亲的心肠里纠结的难分难舍。几分宽慰。几许担忧。等等难以明状的感受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将军的笑容里隐隐有了些惆怅。岁月无情稍纵即逝。眨眼间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清晨镜中鬓角上的白发。怎能不让将军暗自低回轻叹。。
“好了。大弟。洗手吃饭。”
多年來延续下來的习惯动作。银屏轻轻的用梳拢敲一下岳云的脑袋。
“哎。”万马军中叱诧风云的少帅干脆的应了一声。跑去厨间洗手。银屏接着又麻利的为岳雷梳理了一遍。“雷弟。你也快去洗手吃饭吧。”
岳雷却坐在哪里纹丝沒动。抗议道:“大姐。你忘了敲我的头啦。”
洗完了手的岳云和一旁的岳震顿时笑弯了腰。银屏小姐也抿着嘴儿敲了他一记。“这回行了吧。快去洗手。大弟还等着你呢。”
高大魁梧的岳雷孩童般欢笑着跑开。姐姐也挪到了岳震的身后。
“姐。蹲着怪累的。你坐下。我蹲到台阶下面。”岳震转身扶着银屏坐好。自己蹲在了姐姐的脚边。
轻轻的解开小弟的发带。任由他一头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银屏姑娘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梳理着。尽管她对这些头发的熟悉程度胜于自己的青丝。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第一次为小弟梳理时。有些紧张。有些慌乱。不知该从哪里梳起。
岳云和岳雷一对眼神。两兄弟蹑手蹑脚的溜进饭厅。虽然他们有时候也会嫉妒。但他们都明白。小弟在姐姐的心目中是谁也无法替代的。
一遍遍摩挲着手里黑亮的头发。不经意间。一滴清泪滑下了银屏的粉腮。
“小弟。你长大喽。给你梳头不用弯腰了。可惜以后姐姐不能再为你梳头发啦。”
岳震拚命的忍着心里的阵阵酸楚。假意沒心沒肺的道:“怎么会。只要我在家。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你们家让姐给我梳头。你放心。姐夫肯定沒意见的。”
银屏‘扑哧’一声笑了出來。轻轻敲打着小弟的肩头。“瞎说。姐姐是让你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还有啊···爹爹这次回來。与家里人说了你和帝姬的事情。姐姐有几句话你可要认真仔细的听清楚了。”
提起这件事情。岳震不禁脸上变得暗然失色。用手指在地上涂画着轻声道:“老姐你说。”
“姐知道你胸怀天地。总有一天要鹏程万里。但人世间的纲常伦理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规矩。亘古不移。臣以君为纲。子以父为纲。爹爹是宋室赵家的臣子。你是爹爹的儿子。这里面的道理。用不着姐姐教你吧。至于帝姬嘛···”
银屏小姐沉吟道:“听说她身份尊贵。生世遭遇却非常可怜。不像咱家。虽日子苦一些。但老幼齐全、手足情深。”
岳震默默的点着头。心里也涌起了难过与自责。自己就算是受了一点点伤害。有疼爱自己的姐姐和家人可以倾诉。柔福呢。该由谁去抚慰怜惜。。
“女孩子能找到一位知心良伴不容易。投胎在帝王之家也不是她的错···”
姐弟俩絮絮叨叨着唠起了家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饭厅里等着他们吃饭的一家子人。
张宪和岳大小姐的婚礼如期举行。鄂州后护军大营喜乐融融。一派欢天喜地。岳飞手下的大将们也都是张宪义父的老部下。所以他在岳家军里也不觉着生分。当日下午。中军帐传下令來:今夜元帅嫁女。除却值夜的部队。其余的将士们破例准许饮酒。
一轮明亮的清月升到了大营的上空。拉开了军营里欢庆的序幕。
热闹的中心自然就是岳家小院。岳飞送给女儿、女婿的院子虽说不远。但实在是太小了。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宾客。
披着大红盖头的银屏被送去了新家。一干女眷也都陪着去了。这里顿时就成了男人和美酒的天下。
岳震也近距离的接触了岳家军的另外三位大将。王贵、牛皋和徐庆。加上早就熟悉的董先、杨再兴。所谓的‘后护五虎将’今天全部聚集一堂。
远在鄱阳湖的黄佐不敢擅离。派來了两位副手。焦家兄弟。
虽然岳震明白自己不应该是今天的焦点。尽量的躲在一旁不言不语。怎奈那天的惊世一战给岳家军将领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无论他躲到那里。总有人凑过來打招呼。都是父亲的战友部属。岳震不敢稍有懈怠。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