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书
八十年代初期的我,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对书特别感兴趣,想方设法地找书看,不过,那时候看得最多的还是小人书,几分钱一本,连环画也不过一、两毛钱一本,因为在班上成绩好,大家都亲近,借书也好借,只要张口,不管谁的书都能借來一看,但是,随着年级的上升,学的字也多了,脑子里开始有了立体思维,而小人书上简单的几行字根本就不能把我需要的画面活跃起來,于是,我就找比我年级高的同学借书,实在沒有看的,就看生产队里订的报纸,报纸上有副刊,读上一篇、两篇也挺有意思的,可报纸的副刊不是每天都有的,一周也就一个,最多两个版面,那时候,沒有电视,只有广播,无奈之下,做完家庭作业的我就躺在床上,静听广播节目,听得最多的是评书和“小喇叭”讲故事,因为农家的晚饭并不准时,所以,听节目也就时断时续的,听的故事也不是连贯的,甚至有时候听得是囫囵吞枣的,听不很明白,但还是依旧喜欢听,因为沒书看,
哥哥正上高中,每隔一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给我们讲故事,我知道他的故事都是从书上看來的,或者是鹦鹉学舌从同学那里炒回來的,所以,哥哥回家一放下书包,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他屋里看看有沒有书,如果有,自己就开始窃喜起來,沒有,就把哥哥的语文课本翻出來读,有好几次,我正看得入神,就被哥哥逮了个正着,看我读书入神的样子,哥哥有些奇怪了,他的课本,我能读懂吗,说來奇怪,他让我读给他听,还要讲主要内容,而我基本上达到了他的要求,哥哥沒话说,干脆提高了半个嗓门说:“我知道了,天上的文学家,地上的偏眼花,你是偏眼花,所以我斗不过你……”读者可能要问,你怎么是偏眼花了,大家还记得去哦前面给大家介绍过,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性别的原因,不受家人欢迎,加上家里严重缺乏劳动力,我只好以床为伴,度过了一年半的光阴,等到我会说话走路的时候,我就成了偏眼花,邻居加的孩子给了我一刀,纠正了我的视力,但还是不能完全纠正,留下了后遗症,后來才慢慢完全纠正的,所以,哥哥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是无奈,谁让我出生在那个年代;谁让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缺少人手,沒人捎带;谁让我以床相伴的时候不翻身,把眼睛给睡偏了呢……总之,我偏眼花是时代造成的,
那时候,上高中的人很少,哥哥很自豪,但成绩并不是很好,但高中学校有图书室,他回家的时候能带书回家,哥哥带书回家是粉装门面,并不真看书,于是,我做完作业,而哥哥和父母还在桌子上海马天空,东南西北的时候,我就溜进哥哥的房间,把书偷回自己的房间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点一盏煤油灯,悄悄地读书,一本两三百页的小说,我一晚上就看完了,而满满一油灯的煤油也被我熬干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用小手指在两个鼻孔里一转,手指上就沾满了油乎乎,黑不溜秋的污垢,赶紧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脸洗干净,洗净鼻孔里的污垢,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干家务,可纸是包不住火的,正在高兴的时候,母亲发觉煤油下得快了,挨个儿查是谁把油灯摔了,姐姐借机揭发,说我通宵看书,刚开始,母亲还只是怀疑,后來还是决定侦察一下再说,终于在一个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母亲上厕所时发现我屋里的灯还亮着,不过,母亲沒有急着冲进我的房间责问,第二天一早,我还沒有起床,母亲接口做饭进了我的房间,检查我桌子上的油灯,还真被我熬干了,再检查我桌子,发现了一本四百來页的书,我的原形暴露在母亲面前了,可母亲沒有过多的责备,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晚上不好好睡觉,白天怎么去上课,”可母亲忘了,哥哥回家的时间,多半是在周末,我不在周六晚上把书看完,周日,哥哥就会把书带走,我就沒办法看了,
等到有多余的时间,我会把小说里描写得很美妙的语句摘抄下來,等到我自己写东西的时候,变通借用一番,不过,这种时间并不是很多,只有等到下雨,而且哥哥能带书回來,能把书借给我看,即使不借,我也能偷过來看一下,记得偷哥哥带回《复活》的时候,正好下雨,我坐在火炉边,一边看一边用老师奖励我的本子摘抄好句子,记得有一段是描写春天阳光的,用的词很暧昧,但我觉得还可以,第二年春天,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关于春天的作文,我就借用了这一段,并根据我自己的感觉修改了几个词,老师看后,觉得太神了,认为不是我自己写的作文,怀疑是我从别处抄來的,可他找遍了他身边的作文书,都沒有我写的类型,于是,他把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问我这段话是谁写的,我把我写这段话的來龙去脉讲给老师听,老师恍然大悟,觉得不可思议,
我最得意的时候,是在暑假偷哥哥的书看,哥哥看书很慢,也很讲究排场,而我,随时都喜欢看,也不管什么书,拿起來就看,夏天的天,就像孩子的脸,乌云一來,马上就狂风大作,暴雨倾注,我赶紧跑回家把哥哥的书偷过來,躲到一个角落里悄悄地看上几页,等到雨停了,又赶紧还回去,就这样,在这个暑假里,我偷看了哥哥借回家的《桃花扇》、《镜花缘》、《说岳全传》、《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