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牛
我们这儿是水稻主产区,稻田大都分布在丘陵地带,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耕作大都是肩挑背磨,机械化在这里施展不开,后來,交通状况稍微改变后,人们才借助一些简单的机械耕作,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牛在我们这儿可说是农家的主要劳动力,耕田犁地都离不开它,牛在农民心目中的位置是很重要的,加上有关部门出台的耕牛保护政策,一般情况下,不管是农家喂的,还是集体分到农户家里代养的牛,都不会受到伤害,牛和人也是讲搭档的,经常使牛的人,知道所使的头牛的德行,而牛也懂得驾驭它的主人的性格,紧密配合,
我们生产队有一片稻田很远,大概有七、八里地,每年春天耕田的时候,生产队都会安排一天的时间,赶着全生产队的牛去干活,有一年春天,大概是有几对搭档在中间偷了懒,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却还有几块田沒有犁好,父亲一急,就在我们家的牛屁股上狠抽了几下,牛似乎知道父亲着急,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帮忙别的搭档的时候,我们家的牛已经累得喘粗气,倒在田里休息,父亲更着急了,再次扬着鞭子赶着牛干完了所有的活,可牛已经累得站不稳了,父亲看牛实在可怜,就让它休息了一会儿,可休息总归是休息,还是得回家啊,父亲洗好犁头枷担,牵着牛就往家里走,走了一半的路程,牛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一下子就躺在路边上了,任随父亲怎么扬鞭子都无济于事,父亲也累了,扛着犁头枷担就回了家,回家后,父亲冲正在做饭的母亲嚷道:“你去看你喂的那宗牛,干活路嘛,滚水;回來的路上还偷懒,不走了,我把它丢在路上了,你有本事就去把它牵回來,”母亲一听,丢下手头的活路就往外跑,走到半路,找到躺在路边上的牛,用手摸摸它的鼻子,摸摸它的头……牛静静地看着母亲,任母亲察看,母亲围着牛转了两圈,对牛说:“知道你累了,饿了,可你躺在这儿,睡又睡不成,吃又吃不到,还是要回去才吃得成,睡得到嘛,起來,跟我回去,”说完,轻轻地在牛屁股上一拍,牛真的就站起來,甩着尾巴跟着母亲回家了,回到家,母亲给牛洗了个澡,端了一盆带盐味的米汤,在牛栏里放上了一大背草……吃饭的时候,母亲问父亲,是不是可劲使牛了,父亲沒有直接回答,却说,就两块田了,明天单独还派人过去吗,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只是说明当时牛和农民之间的关系,
杀牛,应该是违反相关部门提倡的保护耕牛政策的,即使是退役后的老牛,也要经过很多复杂的程序才能宰杀,纵然可以宰杀,农户也会因为舍不得而留养,但我的记忆里,生产队里有过一次杀牛的经历,而且还很悲壮,记得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叫周岩的地方,那里有几亩田,而下岩去的路非常窄,只有一尺左右的羊肠小道,羊肠小道上还有许多嶙峋的石头,平时,人过很简单也很轻松,而过牛就显得很局促,每年春天耕田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愿意去,但田总是要有人去耕,父亲就安排堂叔去了,堂叔牵着牛很小心地走在小道上,可牛在岩顶上因踩到一块硬头滑石头而失去了重心,堂叔沒拉住,牛在岩坎上翻滚了无数个來回,最后摔在一块稍微宽敞的地里,堂叔吓坏了,赶紧跑到牛跟前察看,只见牛躺在地上,背上有几处擦伤,但伤口不大,血也沒怎么流,可牛就是不能动弹,堂叔使劲拽了拽牛绳,看得出牛在使劲,就是不见牛站起來,堂叔这下慌了,赶紧找到父亲说明情况,父亲一听,二话沒说,和堂叔一起赶到牛躺的地方,又派人到公社兽医站找医生,也不说耕田的事情了,因为交通、通讯不方便,再加上那时的兽医很忙,等兽医到我们生产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兽医给牛检查了半天,最后下结论说,牛已经是无药可救了,但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大家央求兽医给牛开点药,让它减轻点痛苦也好,兽医给牛打了一针,还给了几片白色的药片,就走了,
送走了兽医,父亲安排人给牛搭了一个棚子,还派了人守候,牛草是母亲在附近割的,牛艰难地嚼着草,眼里布满了忧伤,第二天,兽医來得很早,他再次仔细地检查了牛的身体和伤口,又看了看牛的嘴巴,摇着头,惋惜地说:“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安逸的牛……”大家都沒有说话,孩子们静静地站在地边上,用手拔弄着几棵草,放到牛的嘴边,牛抬起头,看着对面山头上耕田的伙伴,失神的眼光里充满了诸多的无奈,一串眼泪顺着它的脸颊滚落下來,凝结了一撮黑色的毛……有人提议,把牛抬回去,让它慢慢地养伤,于是,大家找來了许多杠子和绳子,但问題又出來了,怎么捆,又怎么抬,抬起怎么走,堂叔自告奋勇地跑去把路挖好了,但大家一合计,抬牛需要十多、二十个人,而每个人身上至少还得压一百多斤,十多、二十个人抬牛走,至少需要一米多宽的路,在这多石的羊肠小道上,抬牛回去是何等的危险和渺茫,
父亲一边和大家商量着,一面向上级有关部门报告,大队、公社分管畜牧的领导都來了,看了,也检查了,询问过了兽医的意见,最后,公社领导找到父亲说:“算了,干脆把牛杀了,我晓得大家舍不得,但要把牛抬回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