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温度悄悄降下来的时候,长安人最喜爱的马球赛后半期的赛程也开始了。日头还是很毒,不过风倒没有之前那么热了,看台上面支起了凉棚,小贩们趁机贩卖着各色的冰碗子。马球场人生鼎沸,经过两年的发展,不仅每支队伍都有了自己的支持者,而且有些马球队员也成了长安百姓心中的英雄。
李令桓的马球队成绩还不错,现在排在第二位,跟第一名相差并不多,虽然去年没有积累人气,因为是黑马,也引来不少支持者。还有不少人已经认识了这支队伍的队长张毅,专门为他呐喊鼓劲。涵因又去了一趟马球场,却并不是为李令桓捧场,这次是专门为了见楚王一面。涵因考虑再三,觉得不论如何还是要亲自跟楚王交谈一番,掌握他的情况。毕竟她不能放弃一切对于自己和李湛有利的因素,她手上好牌不多,楚王便是一个,她还是要尽力掌握住。
楚王很喜欢马球,但因为从前生病落下的病根,并不能玩太久,又碍于身份,也不能弄一支马球队来参加比赛。于是他常常悄悄跑来看比赛。他通常都是微服前来,身边只带几个侍卫保护,很是低调,并不像吴王,所到之处排场巨大。
他其实本来是有些不情愿见涵因的,但是涵因已经派人过来说要给他请安,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把涵因请过来,硬着头皮见她。
涵因给他施礼,看着他问道:“殿下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楚王的眼睛有些躲闪,之前涵因好心提醒他,他却并不领情,根本没有听她的,结果这次吃了个大亏。现在父皇对他淡淡的,晋王嘲笑他,梁王则摆出大哥范儿,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还太嫩了。”他很懊悔,当初没有听涵因的话,但同时她也怕涵因会说:“早就劝过,偏不听我的……”诸如此类的话。
他咬了咬嘴唇,说道:“最近在府里潜心学问之事……日子过得倒也算是清闲……”
涵因点点头,并没有提之前的事情,只是说道:“这是好事。想必皇上看到殿下踏实学习,也会很欣慰吧。看到殿下身子健康,在学业上用心。妾身很高兴,殿下真是长大了。愿殿下多多保重身体,不要因为一时失意愤懑于心,也不要因为一时得志而骄纵,相信殿下一定会过得很好的。那么妾身就告退了。”
见涵因要走。楚王忙叫住她:“小姨母,等一等。”
涵因停下看着他。
楚王低下头,面色有些微微发红,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其实我才知道小姨母是真心为了我打算,我……我后悔没有听您的话……”
作为一个皇子,除了向皇室长辈认错。他所受的教育里没有向臣下认错的概念,他能这样说已经表示向涵因低头了。
涵因笑道:“您也不必太过忧虑,只要尽好您的本分便好了。皇上是明君,殿下孝悌仁爱,做事认真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姨母,你是说,父皇并没有厌弃我。是吗?”楚王抬起头,有些急切的问涵因。他这次受到了很重的打击,因此急需别人来肯定。
涵因笑道:“皇上毕竟是殿下的父亲,所以自然对殿下爱之深责之切,殿下切不可自暴自弃。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教训,以后行事谨慎即可。”
楚王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那我现在该干些什么好呢?”
涵因笑道:“就像我上次跟殿下说的,自古以来,君子德行以‘孝’为首,世宗皇帝更说过‘百善孝为先’,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孝,太皇太后身体愈发不好,殿下要常去陪伴。虽然殿下现在在府中钻研学问,也要时常向你父皇请安。皇上看到您一片纯孝之心,相信心里也会宽慰的。”
“可是我心里不踏实……我在府里的时候,想问些事情,但那些属官没有一个值得我相信的,只会拿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楚王皱眉道。他并不懂得怎么驾驭自己的属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他们的辅佐。
涵因笑道:“属官幕僚自然不会一上来就向殿下直言相告,殿下自己也说,您并不信任他们,同样他们也并不了解殿下,不熟悉您的脾气,也不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建议,您要慢慢的了解他们的品行、才能,之后再决定信重谁。”楚王的幕僚自然不会像王通给晋王精挑细选的人那样,各种人才都配齐,并且王通还教导晋王如何用人,这些人该怎么用。因此现在即便他不再跟晋王像从前那样过从甚密,晋王身边也不缺乏扶助之人。
楚王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会好好留意他们的……可是小姨母,之前王相夫人也常常在二哥府中出入,为什么您就不能在我身边时时教诲我呢。”王相夫人就是崔氏,涵因和贤妃崔皓宜的姨母,楚王却并不以亲戚名分相称,而是称呼他为王相夫人,可见对王通的恶感。
涵因自然不能说,李湛握有兵权,皇子结交外臣本来就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但是由于法禁松弛,因此少有人在乎,皇子结交官员支持自己,官员巴结皇子为未来打下根基,历代的皇帝也知道这种情况根本避免不了,因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于皇子们和掌握军队的重臣往来,却是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