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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三三两两的晨练者。有个老头腰里别着收音机,摇头摆尾地跟唱“站立宫门叫小番”。京韵京味倒是足,惜乎四郎年纪太大,声嘶力竭卡在半山腰。
旭日初升,氤氤氲氲的白雾逐渐消散。
海面再无别的小船。说是小船,其实能供六七个小孩乘坐。主营业务大概就是供小学生集体嬉闹吧?让我们荡起双桨。
划桨的是于根顺。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动,犁出的划痕消散在水花中。楚楠坐在船头上,望着岸边的垂柳出神。
一时无话,静谧也是一种享受。虽然近两个月未见,却也没有因为生疏而尴尬。在这遥远的地方,熟悉的人物和场景都远去,心境也是不同。如果世界只是一条小船,该有多好……
“楠楠。”于根顺收起了船桨。此时岸边已经影影绰绰的,再无喧嚣。
“嗯。”楚楠没看于根顺,俯身划了划水,凉沁沁的。海面像是碧蓝温润的玉。
“我来送灵儿开学。顺便给动画片《虹猫》作动作捕捉,这几天基本折腾完了。他们制作成数据库,可以无限生成新画面。这是国内一流的动画作品,孩子们会喜欢。我晚上借住在小老顾家里,今天粱乃合请了假,陪我出来走走。然后就到这里来了,我是头一回来首都。”于根顺说得很没条理,甚至有点絮叨。
“嗯。”楚楠继续掬水,神情很专注,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离开藏马山吗?”于根顺咬了咬下唇,“其实,你对我很特殊,也很重要。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
“嗯。”水流缓缓地从楚楠手中滑落,丝丝缕缕。
“藏马山上的大刀堂,你也知道,最后的总瓢把子叫于家傲。”于根顺不清楚楚楠的“嗯”是什么意思,自顾说下去,“于家傲父母双亡,有个妹妹叫无双,和小朵那么可爱。也就是和小朵那么大时,兄妹分离,再也没有见过。寻找无双,是于家傲一辈子的心愿。”
“后来,于家傲遇见了玉奴,夫妻恩爱。就在玉奴发现怀孕那一天,日本鬼子突然袭击,大刀堂覆灭。于家傲狠下心肠离开玉奴,拼掉了鬼子的指挥所。也算是死了吧。”
“玉奴顽强地活了下来,受尽了苦楚,把孩子养大。解放前,玉奴全家迁往南洋。要带玉奴和孩子一起走,玉奴却不肯。因为她的老公死在了这座山上,她要守着这座山。她做到了,终于埋在了这座山里,抱着她老公用过的一把大刀。”
说话时,于根顺两眼迷茫,似乎是盯着远处的白塔。楚楠则停止了动作,定定地看着于根顺。
这些事情,楚楠多多少少地听说过一些。正在拍摄的电影,当然也有所了解。不过,顺子在这里痛说革命家史,是何道理?不就是爷爷和***故事吗?需要下这么大的决心吗?
相处一年多,从相见两相厌开始,不断地加深了解和理解。过程当中虽然磕磕绊绊,彼此间却是真地动了情,爱得深沉又无奈。终于无可调和,各奔东西,却也没有变成仇恨,至少理解还在。从顺子的表情里,楚楠读出了很多东西,却是似懂似不懂。
因为楚楠从未见过顺子如此的凝重。
楚楠还有一种直觉,顺子完全敞开了心扉,脆弱又孤独。不再是高山大川,不再是顶天立地,反倒像是个无助的孩子。或者是迷途的羔羊?
于根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楚楠张大了嘴巴。
“藏马山于我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我却不知道,我是于家傲,还是于根顺?或者说,我又是于家傲,又是于根顺?简单地说,我死了以后,又醒了过来,发现我变成了我的孙子。”于根顺笑了笑,笑得很努力,嘴巴一个劲地哆嗦。内心却像是忽然轻松了许多?
这些话,从未对人讲起过。此前跟苏烟模模糊糊地提及一些事情,只是云里雾里,无法说得透彻。
“除你之外,你也知道,还有三个人女子对我很重要。苏烟,像极了玉奴,我无可自拔。小朵就是幼时的无双,灵儿是长大以后的无双。我不知道真正的无双是否还活在世上,更不知道能否见到。”于根顺叹息一声。我的无双,你在哪里?
“即使见到了又能怎样呢?永远不能弥补一个哥哥的遗憾。我亏欠的人实在是太多,比如我的儿子,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于根顺眼前出现了于贵来那卑顺的眉眼,一辈子仰人鼻息不敢抗争。
良山完小搬迁重建后,于贵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连腰杆也挺直了。在儿子的支持下,于校长找到了自我。于贵来却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他的父亲,在缺位六十年后,努力地回归。
“我在小朵和灵儿身上,弥补了一些。就像在苏烟身上,补偿我对玉奴的亏欠。这些补偿,其实很享受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于根顺认真地看着楚楠。让楠楠理解这些,会不会太难?
“嗯?”楚楠的话语终于有了含义,虽然还是那一个字。好像是明白,好像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