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來急骤的脚步声。房门突然被推开。希尔瓦娜斯跌跌撞撞的冲了进來。失声叫着:“主人他……啊。!你怎么了。”
苍灰色的发丝挡住了梅迪尔丽的脸。但她却慢慢抬起了脸。用左手拂起乱发。丝毫不介意让希尔瓦娜斯看到自己的脸。她将苍灰色长发在脑后盘起。右手又在地板上撕起一条木签。插在头发里。将长发别住。做这一切的时候。梅迪尔丽沒有刻意去掩饰。而滚热的水依然不断从那双微眯的漂亮眼睛中流下。根本不受她控制。她也不想去控制。
希尔瓦娜斯呆呆站着。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反而是梅迪尔丽淡然的问:“很奇怪吗。”
少年如被惊醒。拼命摇头:“不不。当然不奇怪。不过……其实……应该是这样的……”
梅迪尔丽站了起來。脚步有些不稳。看上去十分虚弱。她向门口走去。经过希尔瓦娜斯身边时。轻轻的说:“本來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他啊……根本就是个笨蛋。”
少女比希尔瓦娜斯高出了整整一个头。交错而过时。几根飞散的银灰色发丝还拂过了他精致凄美的脸。梅迪尔丽很虚弱。但此刻却如一柄归鞘的剑。在沉默中等待着爆发。与她相比。希尔瓦娜斯柔弱得象只受伤的兔子。
挽起了头发的少女。呈现出的是另一种风仪。另一种肃杀。希尔瓦娜斯只觉得忽然间熟悉的少女就长大了。周身散发出的浓郁而深沉的黑暗气息更是让他不寒而栗。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战栗。是他在苏身上都不曾体会过的。然而当少女的背影消失后。停留在希尔瓦娜斯心头的。不仅仅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的泪水。更多的是她脸上那一道猩红的刻痕。
那是一道新伤。红得让他透不过气來。
房门外传來木器破碎的声音。不用去看。凭着感知。希尔瓦娜斯就知道破碎的是一座老式陈列柜。里面摆放着一些工艺品和一架旧时代19世纪的小提琴。小提琴凌空飞起。落入梅迪尔丽手中。她则推开走廊尽头的门。來到宽大的露台上。
露台的水泥围杆做工粗糙。上面爬满了干枯的爬藤。但在这个夜晚。这却让它显得格外的荒寂。
天上的云很低。让人压抑得想要发疯。就在不远处。云层的下缘上染着一层不知从何而來的淡淡碧光。光芒暗淡。却也足以照亮梅迪尔丽部分线条分明的面容。并给另外部分投下片片阴影。这是一片黑与白。深灰与墨绿组成的世界。惟有那道猩红。红得刺眼。
梅迪尔丽将小提琴架在肩颈之间。古老的琴弓搭在同样岁月悠久的弦上。未经任何酝酿。就开始拉动。
嘎。一记刺耳的单音拉开了这一曲的序章。
这一点也不象小提琴发出的声音。琴曲中充满了轰鸣、震颤和金属敲击的声音。就如人凝立在万米高空。俯视着无穷尽的荒野。
荒野上大地开裂。高山崩塌。干涸的河道出现片片龟裂。一座座高耸的大厦残骸缓缓倾倒。逐渐被深不见底的裂隙吞沒。汽车在碰撞中被压平。而钢筋刚被生生撕断。坚固的混凝土这是正在毁灭的世界。却沒有任何生机。在这个世界中。看不到人。亦沒有能力者和变异生物。甚至连昆虫都沒有。这个世界。根本沒有生命。
短暂的小提琴曲在最高音处嘎然而止。古老的小提琴在梅迪尔丽的手中彻底爆成飞灰。完成了自己最后的挽歌。而梅迪尔丽仍保持着提拉的姿势。似乎不知道提琴已在澎湃的能量中毁灭。直到片刻之后。她才慢慢放下了双手。
一曲已罢。
直到这个时候。希尔瓦娜斯才能重新开始呼吸。在短短一曲中。他已彻底被其中的世界所俘获。一声声金戈铁马音节。象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撰着他的心脏。从这毁灭的乐章里。希尔瓦娜斯沒有听到悲伤。有的只是冰冷、淡漠、杀戮以及……
在一个全无生命的世界中。那永恒的寂寞。
短短一曲。已传出数十公里远。即使在安息地中也能听到。不知有多少人。在寒夜中央。被这突然一曲从梦中惊醒。
希尔瓦娜斯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要靠双手才能支撑住身体。一直努力封锁着的情绪已完全被一曲乐章所引发。而心防早已崩溃。他发现。现在自己竟然完全说不清对苏的感觉。那已超越了傀儡对主人应有的畏惧和服从。可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至少在这一刻。他的心痛得有些绝望。
在有些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面前的地板上有着一抹新痕。于是想起刚刚梅迪尔丽就是从这里撕下一根木签。别住了长发。新痕的周围。此刻还有一滩水渍。隐约可以分辨出溶解的小生物的残迹。它溶化成水。分解了地毯。再渗入下方的地板中。再过片刻。等水迹干涸时。它在世界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于是他知道。梅迪尔丽将会永远保留那根木签。因为那里面浸透了苏的痕迹。那是他曾经的主人。
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梅迪尔丽走了进來。她看起來很平静。和平时沒什么不同。甚至唇角上还挂着一丝微笑。有些懒洋洋的味道。可是希尔瓦娜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