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推心置腹的话,在场的屯田局和营务处并中军处的人都是十分感慨,无论如何,能听到这样暖人心窝的话,也不枉跟随在张守仁身后的这一场辛苦。%&*";
永远不忘记给人荣誉……这对张守仁来说几乎是不可更移的信条,固然,大家跟随是为了优厚的待遇和俸禄,但一个团体不可能把保持向上的理由全归结于俸禄上,有待遇,亦需有荣誉方可。
“好了,大伙儿再继续辛苦吧,随我来。”
马背之上,张守仁没有了平时的神威凛凛,他今日只是穿着简单的青丝直裰,头上戴着的是黑色的软脚幞头,两条垂带搭在肩膀上,这样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士人,根本不是与其身份相配的太保大将军的打扮。
但就算这样,他的身影仍然十足高大,在场的人,绝不会因此失了一分对他的敬意。
“我等愿跟随大将军!”
所有人都是在马背上一抱拳,接着便是策马扬鞭,紧紧跟随在向前驱驰的张守仁身后,而马蹄声声中,也是传来阵阵愉悦的笑声……
……
陈子龙确实还是在自己的试验田中。
前一阵子,张溥和吴应箕等人来访,因为客人实在太重要,旧日交情和现在的冲突他也渴欲化解,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抛下自己田间的作物,选择与友人同游,虽然耽搁的时间不长,但也叫他觉得十分后悔……既然知道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又何必再勉强自己与昔日的好友敷衍呢?
没有必要的事,以后就不会再做了。
抱着这种信念,陈子龙自然是抓紧每一分一秒的时间,待张守仁赶到的时候,虽说夏天天黑的迟,但暮色已经上来,陈子龙在一块广阔的田地之中,一幢三间的茅舍之前,一边看着各色作物,一边在一盏已经点亮了的灯烛之前,提笔疾写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张守仁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只是觉得眼前一热!
什么是民族的脊梁,不光是军人是,眼前这样的读书人也是!
“卧子兄……”
看到这样的情形,张守仁早早就下了马,叫内卫们把马牵着,自己却是蹑手蹑足的轻轻走过去。%&*";
“大将军已经是太保,伯爵,怎么走路跟个小贼似的?”
“哈哈,卧子兄看来不是全神贯注嘛。”
“我又不傻……”
“卧子兄写的这是什么,我来瞧瞧。”
张守仁倒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翻阅起来了。乍看之下,就是十分激赏。
这都是陈子龙的试验日志,包括怎么选的种,每种长多少,生长周期,哪一种用什么肥,或是没有用肥,播种日期,出苗日期,光是作物就有几十种,每一种作物选种又是过百种之多,翻看之下,全是漂亮的馆阁体的字迹,光润漂亮,字体清晰,令人一看就知道,这位陈大才子,在农事上花费了多大的功夫!
选种育苗,这字眼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是个苦活儿。几乎天天都要泡在泥水里头,每天对着那一点事儿,不和人交流沟通,眼里全是这些枯燥的活计……就算是农民还有农忙和农闲之分,春节还能痛快玩一个月,得闲了还要走走亲戚窜窜门子,或是打个双陆赌个钱什么的……这陈子龙,这半年多来,看来是把全副精神和体力全用在这档子事上了!
“卧子兄……”
张守仁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下翻滚,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国士!”
张德齐嘴唇咬的紧紧的,半响过后,也是迸出这两个字来。
陈子龙这样的人,堪称国士,毫无溢美。诗书画词赋,样样精通,文名扬于江南,是复社骨干人物,进士及第,这样的人在江南是可以横着走的,可以有十分舒服的日子过,根本不需要如陈子龙现在这样自苦。
可陈子龙却是甘之如饴,根本没有抵触之心,就真的挂了一个通判的职,潜在浮山几近一年,图的也就是农事上的这些突破和成就。
这样的人,夸之以国士,当然够格。
“你们也不必把我看的太高。”
陈子龙却是闷声道:“下的功夫虽大,成就却不高。除了在大豆高梁上确实选育了几种较佳的良种,还有套播时机和肥料的掌握上也算有点成就,能把产量提高三成外,麦子选育成就不大,只能说在防病上有一些突破……”
他满脸的遗憾之色,在场的人却是面面相觑,张守仁捂着脸道:“得了,才一年不到的功夫,你已经做的够好啦。”
眼前这位爷确实是这年代最顶级的农业专家,最不济也能挂个之一。他的老师徐光启是个妖人,所著的农业著作涉及面十分广,此外物理几何等泰西学术也是十分精通,同时还是一个学问高深人人称道的大儒……陈子龙就算拾人牙慧,在农学上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农业看起来简单,是个老农扛把锄头就能把地给种了,但对土地地力的了解,水利的建设,肥料的利用,播种时机的掌握,诸如此类,能掌握好的才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