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禁之事,向来能保密的时间极短,况且文华殿议时,有众多的太监,东宫僚属讲官,内阁官员,还有翰林并起居官们,想保密是完全不可能,对于这么一桩大喜事而言,朝廷的态度肯定是宣扬的越快越张扬才好,哪有压着人不准爆料的道理?
一个时辰不到,东安门外至十王府,再到棋盘街和正阳门一带,所有靠近皇城收到风最快的地方,还有崇文门一带,鞭炮声就是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三八文学
高兴的先是官员和士绅,还有京营将士和他们的家属,前几年,流贼在河南与山西一带闹腾的厉害时,京营也曾几次奉命出征,挑捡将士的时候,到处都是一片哭泣之声,谁也不愿意离开京城,出兵放马的到外省去打仗,而张献忠凶名在外,此贼一去,所有人都感觉天下重复太平有望,这种欢喜和放松的心情,哪怕就是普通的百姓也是一样的。
在这种欢乐情绪的感染之下,加上接近年关,各家各户放炮的都不少,呼朋唤友,到正阳楼等大酒楼买上一些酒菜,提着食盒聚在一起畅饮的也不在少数,整个京城,都是沉浸在一种特别的欢乐气氛之中。
这种高兴的心情,对一些被东虏残害过的百姓或是士绅来说,还有一种特别的滋味。
南方的官绅士大夫已经在欢腾和感激张守仁,特别是被流贼攻陷残害过的地方,更是十分的高兴,而对北方士大夫来说,张守仁被赐封为征虏大将军,将会到关宁前线主持对东虏战事的消息,更是令得他们振奋非常。
张守仁的年纪,经历,在此时已经被套上了一层百战百胜的光环,在这个时候,以国人特有的心性而言,张守仁的地位已经只在关圣和岳王之下,比中山王等开国诸将还稍逊一筹,但已经可与戚继光和李成梁等国朝名将可以并肩了。
坊间的说书人已经在加班加点,诸如大将军跃马湖广,八大王授首白羊寨的段子已经在编写之中,三五日后,京城的书场就一定会新鲜出炉,然后影响到其余地方,整个大明,在一个月内,在邸抄和塘报的影响之下,张守仁的大名,将会传遍十几个行省的所有地方,包括如云贵这样的边陲之地。
这是这个王朝和帝国能给一个武人最高的荣誉,在这一天,张守仁全部得到了。
……
……
天黑之前,吴伟业向王铎等东宫讲书的同事们告别,从东华门出宫,再出东安门,往着他在临近皇城的住宅策马前行。
他是江南士族出身,虽然不是豪阔的大世家,但家底也颇不薄,在甫为京官之时家族就为他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这在普通的穷京官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但在吴家这样的世族来说,也只是一举手般的小事罢了。
一路上,吴伟业骑在马上沉思,两个从江南带过来的仆人一前一后的跟着,天黑之后,一人牵马,另外一个也赶到前头来,点燃灯笼,在前头照亮。
“老爷,咱家门房里头似乎有客人。”
“唔,我也看到了。”
吴家只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门房三间并不大,隔着窗纸,可以看到一个戴着软脚幞头的客人,正背着手,在门房里来回的转悠。
“大约是同乡小京官儿来告帮。”
熟客肯定被放到里头客厅或是书房去了,只有这些来告帮的同乡,不好撵,也不好放进来,只能在门房里候着。
吴伟业嗯了一声,跳下马来,慢慢踱到门房,打眼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是来之兄……怎么不到书房去做?”
同是复社盟友,又都是江南一脉,吴昌时和吴伟业交情自是不恶,是那种来拜会可以直入书房的熟客。
只是两吴中吴伟业文名更大,诗名更显,而且简在帝心,现在已经是开府詹事的五品东宫讲官,清流中的上品,而吴昌时才是六品主事,虽然权重,格局上差了不少,所以平时吴昌时无事也不登门,今日前来,情形更加怪异,吴伟业询问的同时,自己也是加了几分小心。
“今日前来,只为打听消息。”
吴昌时也没有心思绕弯子了,直截问道:“张守仁授伯爵,封大将军,坊间传言是皇上有意叫他去打东虏,未知实否?”
“殿中廷议是如此,知者甚众。”
“哦,那么,大约是何时调出呢?”
“总得再过半年吧?现在东虏在攻宁远锦州一线,朝廷大军还在调度,粮草在积储之中,转运甚为困难,湖广尚有曹营和革左五营等残敌,少说五六万流贼,不收全功或破其大半,恐怕不会将大将军调回。”
吴伟业为人谨慎有君子之风,这是崇祯最为欣赏他的地方,当时江南才子,恃才傲物者多,放言指斥朝政毫无顾忌者多,浮浪无行更多,吴伟业诗才文才超出常人,而为人端谨,这才最为要紧。
此时不明吴昌时的用意,他的回答,也是十分谨慎小心,只把廷议听到的消息奉告,此外不多加一语。
就算这样,对吴昌时来说也是足够了。
他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