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客气的说辞,倪宠虽然无兵无威望,但毕竟是一省封疆,一句话堵的钱长史眼前发黑,身形也是晃动。
“既然这样,盼望军门日后也能记着今日的话。”
再呆下去,也是自取其辱,钱长史冷然决然,也是折身便行。
巡抚衙门便是在府前街上,左右两侧,都是济南城中的大小官衙,此时不少官衙之中,都是有不少人伸头探脑的观看着眼前情形。
钱长史心中猛然一阵烦恶,感觉心浮气燥,很难消解。
这件事,他以为自己是占尽上风,论武有曹州兵,论势力是有孔家颜家还有王府,论财,城中城外依附各大家的商行盐商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既然如此,犹有何惧?
为什么心中难以自安?
就在他上轿前行,预备回府的时候,对面也是有一队人,扛着高脚牌等仪仗,向着巡抚衙门方向缓行而来。
“长史大人,是方伯大人的仪卫,您看……”
按制,当然是长史让布政使,一个只是王府总管,年前还是五品补服,守城大功之后普天同庆,这才换了绯袍在身。
一边却是一省方面民政大员,早前任职大府,绯袍穿在身上都是好多年了。
但钱长史心中烦恶难当,当下在轿中便道:“这么宽的街,稍微让一让,一起过去便是。”
苟好善身为布政使,却是与倪宠靠的极近,而原本是张秉文的人,身后可能还有浮山营的影子。
这个人,钱长史一伙自是看不顺眼,哪怕是妥协协商都是与苟好善无关,此时相遇,正值他心浮气燥之时,更是不可能主动让路。
“本官怎么可能会让他?”
苟布政使此时亦是绝不可能退让,秦东主与李东主两个联袂而来,在他面前拜求,在这个时候,他给钱长史让路,岂不是在这些商人面前太过丢脸?
这个府城,他毕竟是从知府到布政使,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在在这种时候,叫他向人服软,也委实是太为难了一些。
到得此时,钱长史一边如奔马,苟方伯一边则如野猪,两边仪卫都有数十人,就是这么硬生生的迎面撞到了一起。
在双方互相瞪眼之时,两个官员都是很有默契的坐在轿中……且叫下头的人让去吧。
“我家长史奉王命,即刻回王府,方伯大人再大也不能大过王爷去吧。”
“呸,不要拿王爷来压人,既然王爷急召,你家大人让开叫我家大人即刻过去,道路不就通了?王爷大是礼法,你家长史让我家大人那也是礼法!”
要说两边的人都不是白给的,毕竟在省城,也毕竟是大人物的家奴,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说的煞是热闹。
这样的场景,也是百年来难得一见。
要说那暴发户家彼此对上了是常有的事,你家有三百亩田,我家也是骡马满仓,你以四马轩车,我这车马也是千金购得,凭甚么让你?
官员之间却是各依品级,这般硬碰硬的情形还真的是头一回发生。
刚刚就是有各衙门的人观看,现在过来围观的人自是更加多了起来。
人群之中,也是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高大汉子,灰衣布褐,身上背着小小一个包裹,似乎是行脚过路的客商,看模样也就是小本生意,来回挪腾赚几个辛苦脚钱,此时有这样的热闹瞧,明明不该是有行脚行商的地方,这个人混在人群中观看,也就不是那么显眼。
等他看到有秦东主和李东主等人也在人群之中时,嘴角就是呈现出莫名的笑意……一切如所料,商人们终于也是被逼着出现在台前,既然已经搭台唱戏,那么从小配角到主角,又有多久的时间呢?
还真是值得期待啊……
眼前的事,已经从一场闹剧渐渐变成了有若实质的争执。争的不是莫名其妙的脸面,争的就是这座城池究竟是谁在控制。
在崇祯十一年,一切不是疑问,那时候朝廷的安排和布局没有遭到破坏,丘磊和颜继祖加刘希元,文官武将并太监的格局十分稳当,王府长史在城中连二流人物也算不上,只能是暗中和那些世家有所勾结,赚一些见不得光的黑钱。
真正上台盘的事,还真的轮不上钱长史,他的身份差的远了。
现在这个时候,济南城中却是另外一番格局,钱长史也是俨然从幕后走向台前,这也才有了府前街这顶牛的一幕。
钱长史在轿中也是瞧着了秦东主李东主这两个济南大豪,心中也是一股惊怒之气油然而生。
怪不得今天倪宠避而不见,语气强硬,怪不得现在苟好善与他顶牛,现在看来,正是这些大商人在其中捣的鬼了。
但此时是撕破脸,还是再做隐忍?
急切之间,遍及全城的那些盐丁们也是无法立刻召集,就算召来,似乎也无法与朝廷命官动手……
沉吟之时,马蹄声骤然响起。
如滚滚春雷,狂暴肆意的马蹄声先是感觉很远,接着便是轰隆隆犹如鼓声,等众人赫然惊觉,回头去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