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观这是摆明车马回避了,相国首辅之尊耍无赖,张守仁又有什么办法?
当下唯有苦笑两声,自己便是继续前行。
这院落不大,里头是正三侧二五间精舍,院落正中是一座在水中的假山,戳灯之下,鱼池里头似有不少金鱼还在游弋,相府之中,哪怕是这不起眼的别院,一草一木,也都是穷尽心思来着。
没等他走上两步,从廊下就是出来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远远的,这两人就都是长揖到地,十分恭谨,张守仁也忙拱手还礼,再近前一些,高瘦的中年人便是先笑道:“在下范永斗,见过少保大人。”
“范东主!”
张守仁恍然,对着那个胖子年轻人笑道:“这位想来是亢少东了。”
“不敢,在下不敢。”
天虽不冷了,但也就是稍有暖意,风吹在人身上不是那么难受罢了,不过这亢少东却是一脸的油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刚刚在屋子里被热的。
“两位东主,闻名已久了!”
张守仁本性十分直率爽利,人家这么想见面,又是特别请老薛安排,以提升见面的档次,这就说明是诚意十足。既然如此,他不必摆什么一品武臣总兵官的架子,有什么事,大家摊开来直说好了。
他的态度,也是被两个晋商中的代表人物所认可,范永斗笑的还算矜持,亢少东就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热忱之意,十分明显。
“少保请上坐……”
进屋之后,范永斗十分殷勤,竟是亲自张罗着请张守仁坐了上座,然后亢少东上茶,茶味飘香,竟是比适才大花厅里头的还要强上几分。
屋子四角,并没有火盆之类的取暖物品,但十分暖和,这样天气,原本不需用取暖之物了,但居然还是生着地龙,这两位晋商,身子也是虚的够可以了。
彼此问好,致意,林文远的差事办的十分踏实,所以两边是闻名久矣,在此之前也有过一些小的合作,但始终没有扩大规模和深入而已。
这其中,是张守仁的一些顾虑,也有晋间方面对张守仁实力的低估和不看好造成的。
毕竟晋商是从山西和河南、河北一带囤积粮食和生铁,还有药材等军需物资,然后从口外转手到东虏那边,整个贸易线稳固而利润极高,没有必要再往南边发展和扩大贸易区域了。
最多是把触角延伸到淮、扬一带,利用庞大的资本在扬州等地购买窝本,垄断盐业。淮盐里头有不少山西老倌的股本,这个恐怕后世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至于海洋贸易,丝制品和瓷器等在海外来钱的生意,那都是江南和闽浙商人的地盘,徽商都插不进太深,更不要提晋商了。
大家各有势力范围,越界捞钱不是不可以,但所要承担的风险,也是与日俱增。
现在张守仁成为副总兵,这个职务还算是小事,这两个晋商看中的,应该是张守仁手中真实的实力……他们是和东虏有生意往来,了解很深的一群人,之所以他们敢首鼠两端,出卖大明的物资和情报到关外,这样两边下注的做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些晋商深明关外一方的强大……政军一体的高效政府机构,经验丰富极少犯错的统帅和有大格局胸襟的政治家,披坚执锐战争经验丰富的王公和将领,勇武善战的八旗兵将等等。
与之对应的,则是大明这边的腐败和无能,了解越多,看的越多,则越是心惊。
而这一次更叫他们心惊的,则是浮山营的强悍战斗力。能正面击败八旗,就算是主力战兵不全在的正红旗,这个战果也是十分令人震惊了。
以晋商多方下注的本事和眼光,此次张守仁进京,他们要是一无动作,那才真的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
张守仁明白这一点,他也是局中人,亦是十分清醒的一个人。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原谅。
晋商应是不止了解到东虏的强大,亦因知道东虏的残暴,历次入关,屠戮之惨,简直是逢城便屠,遇人便杀,唯有青壮男女和工匠,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最终活着到关外去当奴才,一生劳苦所创造的一切都是被掠夺的干干净净,自己和子孙也渐渐奴化,最终成为“我大清”世世代代替主子效力的包衣奴才们。
朝代交替,择主而从倒没有什么,而民族之间的这种较量,要比朝代更迭更加的血腥和残酷,晋商却是能在大明和建州之间左右下注,光是这一条,也是张守仁完全无法原谅!
“文远是在下们的老熟人了,平时是几乎天天见面,浮山那边,听说少保的出息也是很大的……”
“听说少保在登、莱、青、东昌诸府大置田庄,设法屯田,今春和夏初的时候,将会大获丰收,所获不在四十万石以下……这个数字,是很了不得啊!”
两个商人,也是十分擅于言辞,上来的话虽是奉承,说的却是与自己相关,而且是张守仁的得意之事。
“两位东主,大约是想与我谈来年合作粮食的事吧?”
张守仁不擅长谈判,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