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农业社会和公民社会是两码子事,再者说中国人也够不错了,乞丐流民上门,好歹不拘会舍一点饭给人家,急人之难如自己亲人的,到底是哪个社会也不多见。
但流民拥堵在几个粥厂跟前,这带来的问题就大了去了。
拥挤死人,体弱者领不到粥被饿死的每天都有几十过百,加上人一拥堵,就会生疫疯,幸好现在是隆冬时节,那些流行性强的疫疯没有办法传播,要不然,这乐子可就大了。
要是张守仁知道,清兵因为被他堵在城外而逃了天花一劫,还真不知道是做如何表情了。
“下官等知错了。”
被张守仁教训一通,他的这些部下也是面露惭愧之色。到底是质朴的农民兼军户出身,最下等人的身份烙在骨子里头,被人欺凌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张守仁一番话就很轻松的打动了他们。
便是济南府中总社的士绅们,也是面露惭愧之色。
这年头,精英人才全部是儒家的读书人,有好有坏,坏处不说,好处就是最少得把孔孟的仁德之说当一面大旗给扛好了,时日久了,固然俗世污染,但心底里一点底线还是有的,被张守仁这么一说,大家脸上都是讪讪的,实在不好意思。
当下便由一个总社士绅表态道:“城中米粮尚多,有大人在,粮道也未断绝,昨儿晚上青州那边还过来不少货物,大人放心,我等回去后,再多捐米面来便是。”
义勇总社供给的军需物资是商会协理接收和分配,不过这种纯粹的善行商会和军队是不好接手的,张守仁点一点头,道:“各位最好立个善局,立下制度确定人手,粥铺最少要有二百之数,碗中立筷子不倒,体弱者,由人帮着代打,发放到手,有病者,必须立刻医治,不能耽搁。”
这些举措,也是防止天花在城中传播,当下众人便都答应下来。
“已经得病的,需要隔离治疗,不能乱走,衣服物品全部收缴在一处,绝不能任意接触。”
防治传染病,无非就是隔离治疗。
“我们即刻就去办。”
浮山风气,令行禁止,交办事情,绝不拖延,张守仁一下令,在场的浮山部下立刻就都是动作起来。
但,现在做已经颇有些晚了!
初六日过了午时,城中流民就开始慌乱,而普通百姓,又是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不敢随意外出。
比起乱兵,天花的可怕性也并不低一点儿,消息一传开,整个济南成为死城,也并不出奇。
好在总算发现及时,在城中一角辟了地方,军士禁绝内外,浮山军医和城中医生被紧急征调在一起施治,病患物品和衣服一律焚烧,并且隔绝内外没有必要的往来,连吃食都是成车的送进去,如此这般,好歹是把大局给控制了下来。
……
……
“多谢将军,济我活我济南军民。”
这一天在奔波了十几处地方,巡查了过百个新立的粥铺后,张守仁和朱恩赏等人都是累的全身无力,找了一个还开门的酒馆,要了点花生米,猪头肉什么的寻常小菜,打几角酒,就在那榆木所制的小饭桌上,开怀畅饮起来。
虽然接触才几天,不过朱恩赏是宗室中的异类,为人和气,没有宗室的臭架子,也不象普通宗室那样蠢的不可救药,这几天,施药救人,他也出力不少。
要是亲郡王可能还不方便做这些事,但一个镇国将军,也就是山东宗室少了,换在河南,一个府可能就有好几百。
此时他用感激的眼神看一眼张守仁,情谊十分真诚。
自知道疫病流行之后,这个镇国将军也是率着自己家人,奔走出力,居然还能见到这样的宗室子弟,张守仁也是十分感慨。
“朱兄说的哪里话来,此是我职份事耳。”
“将军职份是杀敌,救济生民也是份内事了?”
两人已经是兄弟相称,说话倒也随意,张守仁挠了挠头,摊手道:“大人们不管,俺们来管也有错了?”
“无错,无错,是我大明的官员实在是太叫人失望了。”
想不到朱恩赏平静的脸孔下也有愤青的一面:“要是此役过后,国华你能奉旨留驻济南就好了。现在的官员,贪污弄权可以,但真正能做几件实事的,我苟活三十年未见其一。与你相比,猪狗耳!若你能留在济南,如现在这般掌权,最少我济南数十万军民,受惠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