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门前,轿班当然是一个个赶紧过来,在王府门前的气死风灯之下,各官依次上轿不迭。
只有张守仁一个,因为要拜见亲王,所以得穿着全套铠甲戎装,不是官服,所以这会子出来,就是身上裹着一身铁皮。
这样已经够冷,他却是仰面向天,手接雪花,呵呵乐道:“瑞雪兆丰年,这雪来的很好。”
今年的雪比前些年是多出好几倍,年前下过两场,现在又是这么一场大雪,这对庄稼特别好,虫害是肯定没有了,水份也够,夏天的时候肯定了不会干旱。
所谓瑞雪之说,还是有其道理的。
“没想到大人是武夫,却比那些大人还关心农时。”
张守仁是自言自语,不成想还真有人接话。
回头一看,却是刚刚说自己杀人太多的俊俏青年,这会子一身大红猩猩毡的大衣裳,一顶暖帽裹住头脸,声音脆快,犹如深谷黄莺一般。
适才他就看了出来,这位是个女子,只是换了男装。
不想小妮子丝毫不窘,这会子换了女装回来,还是敢和张守仁搭话。
不过这也不足为怪,和后人想象中的不同,明清之季,明之民风士风,要比清开明开放的多。清季是外族统治,采取文字和文化的高压统治,汉人士大夫虽然臣服,心中苦闷是不言而喻的。
无奈之下,只能大讲理学,考古学,小学字说一类的故纸堆的学问,这男女之防,包括裹小脚等愚昧的行径,在明季是少数家庭或是艺妓才为之事,在清季就是普通农妇也裹脚了。
种种不同,不一而足,明季时,士大夫之家的小姐出门或是和男子交往很难,但普通百姓,或是勋戚一类的非士大夫家庭,倒是没有太多的讲究了。
“末将麾下兵马,可也是要吃肉吃粮的。”
张守仁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身份,不过想来也不是公主郡主一类,不然也太那啥了。宗室规矩再不严,也不能放个亲王郡主出来乱跑不是。
不好称呼,只好含糊答应。
“阿九,我们走啦,不要再烦张将军了。”
说话的是朱恩赏,他这个镇国将军只在郡王下一等,大明爵位,亲王郡王,再下一等便是镇国将军,地位也是远在普通官员之上,但此时穿着半新不旧的云锦棉袍,神态温和从容,一点宗室的架子也没有,见张守仁看向自己,只是微笑致意,然后便是拉着自己妹子,步下台阶。
“急什么嘛,人家还想多聊几句。”
“瞎,你个姑娘家,没事添什么乱呀。”
这兄妹二人,倒是十分有趣,张守仁微笑前行,转过街角,过了牌楼,才到拴马石所在的地方,他和他的内卫们,可是全部骑马来的。
虽然大明武将向来以附庸风雅闻名,武将坐轿子的也不少,但张守仁肯定不是其中一个。
“卑职叩见游击大人。”
转角处,阴影之中,一个身影突然出现,然后便是扑倒在地上。
“什么人?”
内卫们哗啦啦抽刀在手,将张守仁环列围住。
一下子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还好官员们都打着轿子走了,这么冷天,还有大雪,他们身娇肉贵的可捱不住,要不然,动静和乐子可就大了。
“卑职是保定镇把总郑万应,前一阵子奉命助守高阳,城池不保,卑职回不得保定,到济南来又生了病,一时不得投军效力,告身关防也是丢了……”
原来是个落魄的其它军镇的武官,此时张守仁是城防主将,这人可能困顿难捱,因而来投效了。
“叫人带他去医院。”张守仁吩咐道:“给他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多给肉吃,看着是条长大汉子,现在成什么样了。”
要是在高阳见过郑万应的,此时一见会诧异他的模样。身上一股恶臭袭人,衣服烂的不成模样,整个人也是瘦的脱了形,哪里还象个军官,十足是职业乞丐的模样了。
“卑职有下情要上禀。”
张守仁的安排,按说郑万应该满意了,不过看到张守仁要走,这个把总反而更加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