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日,张守仁从城外返回,一身疲惫,而且召开了紧急军议,召回了绝大多数的游骑。
在城下吃了一亏以后,清军似乎大发力了,各处派出的侦骑都是遭遇了强力的压制,而根据军议结果,包括参谋处在内,都是推断清军主力应该是在准备攻城。
至于为什么不是在三十之后的头两天,也就是初一初二就来攻城,应该是遭遇意料外的挫折后,清军上层有一些犹豫迟疑的结果。
无论如何,济南城防不能放松,这是一定的。
现在召集过万民壮登城,准备了大量物资,最少在军资和军粮这一块,由于商会十分得力,分配的井井有条,甚至连张秉文等城中的大员都是交口赞扬,至于商人不仁无信之类的话,暂时是没有人提起来了。
其实也就是济南这样还嫌保守的北方城市了,在江南闽浙一带,还有山西,商人早就有相当不错的政治地位,甚至是很多官绅大世家就在暗中经商,万历年间的几次暴乱,其实就是大官绅在后头拱火,小商人和市民冲杀在前,其目的就是反对征收商税罢了。
这事儿现在提着已经没有太大意思,而济南的情形和南方也不同。在南边,商人还是依附于士绅之下,在济南,商人却是自立行会,与官府直接打交道,这个感觉是给别人当走狗完全不同。
济南各商行的大东主们这阵子扬眉吐气,甚至走路扬尘带风,十分得意,自然可以理解了。
城防诸事顺遂,浮山营在,城中人心安定,连德王府也是回复了平静。
初六这一天傍晚,王府特意设宴,并派中官前来召唤,等张守仁从西牌楼进入禁城,到达王府正殿门前时,竟是看到一群有将军或中尉身份的济南城中的宗室在门前相迎,以他一个游击将军的身份,倒是给足了面子了。
等入正殿之后,张秉文等人早就朱袍玉带等着,殿宇正中,坐着的一个痴肥中年人,头戴黑纱缠金丝翼善冠,身着元青色四团龙的龙袍,朱履玉带,端坐正中,自然就是德王殿下。
大明亲王藩封,原本是朱元璋一厢情愿,不临民践土,所以不怕有西汉的分裂之祸,但又给统驭地方兵马之权,自己还有三卫指挥的亲军,这样又能震慑地方宵小,防备奸邪造反生事。
但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老朱刚一蹬腿,建文就开始削藩,然后就靖难之役,朱棣坐稳皇位后一样削藩,什么三护卫,统统收回。
亲藩到今天,所有亲王郡王都没有护卫,没有兵权,也不临民理政,还不准出城,二王不相见,不准没事会亲戚,出城上个坟都得地方官员同意,不然的话,地方官上奏弹劾亲王,一准是亲王吃亏定了。
不过国家体制还是要讲的,宋时亲王地位在宰相之下,就是说皇子见了宰相要先作揖,先致意,宰相威权大过皇子亲王。
大明的亲王是礼绝百僚,管你大学士尚书,见了亲王一律二跪六叩。
张守仁这样的小小游击,一见了面,自然先得跪下,行叩拜之礼。
“臣,登莱都司都指挥同知,胶州守备,浮山营游击张守仁,叩见殿下千岁金安!”
这便算是请安了,德王在座上点了点头,轻声道:“将军请起,来呀,替寡人替张将军看座吧。”
派闲散宗室迎接,又在正殿召见,赐座,一会还有大宴,全套做下来,也算是德王青眼相加的意思了。
亲藩不能过问政务,这是在平时,城池有失陷之危的时候,亲藩自然能出头,只是要把握好一个度就行。
象废唐王聿键,请捐资修南阳城墙,地方官不准,这事儿崇祯就支持了唐王,修城池是好事,稳固城防,唐王居于南阳,掏钱修城也说的过去。
不过这位唐王殿下也太忧国忧民,眼见四处烽火,又一次上书,请崇祯给他复三护卫,也就是三卫亲军。
这一次崇祯可是恼了,不仅不复亲卫,还废了他的唐王爵位,打发这位远宗亲戚去凤阳高墙里吃牢饭去了。
这件事,也是给各地亲藩敲了警钟,甭看天下大乱,还是没你们什么事,该怎样就怎样,千万别自乱了章法。
德王平素耽于酒色,此次接见张守仁倒是打起十足的精神来,见张守仁坐下后,便是问道:“张将军,寡人想知道,东虏会来攻打城池否?”
“以现在的情形看来,东虏怕是还有觊觎济南之意。”
这么一说,德王的脸上肥肉都颤抖了起来,当即便是吃吃连声,却是不能成句。
“王爷勿惊,”张守仁忙道:“有臣在城中,纵虏骑千军万马,城池亦可保无虞。”
这牛皮虽然吹的有点大,但对镇定德王的情绪倒是十分有用。
当下张秉文等人都是上前,对浮山营的战力大吹特吹了一通,张守仁轻率之举,因为斩了大几十具女真鞑子的首级回来而变的成大智大勇之举,特别是,其中有不少白甲兵的首级,这更使得张秉文等人十分佩服。
当初满桂能出头,无非就是率家丁追赶宁锦战役后退却的八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