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个奴媚刻骨的声音响了起来,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崇祯。
三十还不到的年轻人,在后世还是标准的小青年,没准还没结婚,甚至还在读书,没心没肺的玩闹,但崇祯却是御极天下,统治这个亿兆人口的庞大帝国已经十一年,而且马上就要跨入第十二个年头了。
当即位时的雄心壮志也是不知道哪儿去了。
即位之初,他决心一反祖、父、兄的颓废和好色,也要洗涮因为贪财好货在天下弄出来的坏名声,更不要怠政懒惰,把国政交给那些没卵子的太监……太监信不过,厂卫害人,这是当时十来岁的信王在心中最为坚定的信念。
所以一为君皇,先诛除魏忠贤,然后就是撤回各地的监军太监和矿监、税监,放弃海税商税茶税等诸多税种,一时间,“英主”和“刚毅”之说甚嚣尘上,大明指日就可中兴的说法更是无人不传,也是无人不信。
崇祯自己也是踌躇满志,十分自信,治国之初,罢弃奸邪,任用的阁臣和大臣几乎都是东林正臣,自己又十分勤政,国事从不留中,奏折也不叫司礼批红,全部自己亲自来批,凡事亲力亲为,并且祭祀天地等仪式也从不马虎,畏天怀德以感悟天心……所有圣君应做的,能做的,该做的,他是一样不拉都做了。
结果如何?
先是高迎祥张献忠等大股大股的流民起反,一路从西北起来,很快就杀出西北,祸害了半个中国!
接着又是崇祯二年,女真人不满足于在辽东关外逞雄,超过边墙,开始深入大明内地,而各路勤王兵马畏惧不敢战,关宁兵耗国家巨资,结果一无用处,最后清兵退出关外时,在遵化等地明军每天相隔几十里跟随,号称在“追击”,结果清军最后留下大量木牌,上书“明将免送”这四个大字,可算是丢尽了祖宗和他这个大明皇帝的脸。
国事就是这样,江河日下,天灾仍然不断,战乱是一年接着一年,闹的越来越大,一直到凤阳皇陵都被流贼一把火给烧了,从来明朝虽然有起义造反的百姓,但敢于攻打中都并且烧掉皇陵的悍贼,这还是头一回。
经此一事,天下人心大震,而很多认为明朝可以中兴的人也是暗中换了想法,祖陵被焚,一个王朝的龙气自然大泄,大明想保有江山,就是难了。
这种想法十分好笑,但烧皇陵的农民军和天下的士绅百姓,包括身居九重的崇祯自己,都是隐约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有的人坚信,有的是半信半疑罢了。
不过人心崩坏的麻烦没有天灾和兵灾两个打击来的严重,这两个灾害就象是一对小鬼,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闹个不停,西北灾完了蓟北宣大闹灾,然后是河山直隶闹灾,总之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年年闹灾,大量饥民没有赈济,只能从良善百姓成为流贼,流贼一多,朝廷就得动用大军征剿,还得招练新军,这都得大量钱财。
旧有的万历和天启年前的财路在崇祯早年就断的光光,宫中的积储很快就用的见底,内帑拨了一次又一次,天下事还是如烈马所拉的马车,不停的向悬崖之下冲去,快的崇祯这个驭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的不停的拉动缰绳罢了。
恶性循环中,崇祯早就走进了一个死弯,根本就出不来。
没有钱就加税,加税逼反大量百姓,用兵需要钱,于是再次加税。
现在酝酿中的练饷数额巨大,只是因为薛国观的捐输计划有所成效才一再推迟,但所有人都明白,皇帝醉心于杨嗣昌的编练七十万新军的计划,以为编练出来的新军可以顺利剿平流贼,抵御东虏的入侵,所以练饷是非加不可,并且数额会远远超过万历年间和崇祯年间的几次加饷。
自然灾害,兵祸连结,天下人已经十分疲弊,而此时加税,还是大量加税,无疑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绞索,但崇祯已经是狗急跳墙,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在崇祯十一年底的时候,这个年轻的皇帝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流贼在今年遭遇了几次大的失败,这让崇祯看到天下有恢复太平的希望,但东虏的入关再次粉碎了他的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心中十分明白,东虏虽然不是流贼,暂且不会威胁他的天下,但这一次穿州破县,打下的城池有好几十个,被屠杀的人民已经超过百万人之多,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破败的家园,百姓想要恢复元气,重新交粮纳税还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一下子就失去这么大的可收税的地方已经够倒霉了,事后还得重修城池,恢复交通和驿传,稍加抚恤一下百姓……随便弄弄,就是大笔的花销。
战争之痛,比天灾要更猛烈,为祸更烈,持续更久,对天灾,崇祯无可奈何,对这种迅猛激烈的人祸,更是只能瞪眼瞧着。
他对军事的布置,经常出自深宫中的胡思乱想,或是一拍脑袋。
他既不明白前方将帅的能力和作用,对军队的数量,机动力,粮饷保证,地形地利,都是一无所知。
每次部署做战,都是想当然,凭幻想就想得到胜利。
每一次关键的战役,崇祯都是做出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