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伍最前头,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壮汉持旗开路,身后是大股大股的整齐行进的浮山军人,所有的长枪都扛在肩头,整齐的枪尖下是红缨在摇摆着,一眼看过去,就是一柄柄的长枪,整齐摆动的胳膊,还有红缨似海。
上蓝下红的行军常服也是十分漂亮,这种绚丽的色彩给了官道两边密密麻麻站着欢送浮山军的民众以极强烈的视觉冲击,看到浮山军过来,到处都响起鞭炮的炸响,然后就是锣鼓齐鸣,喇叭声也欢快的响起来。
老人们聚集在一起,都是一些七八十岁的老者,在这个年头,活到五十就已经称老人,因为五十的人孙子可能都快成家立业了,到六十花甲年的普通百姓,真是凤毛麟角了,到七十以上八十以上的,已经能和朝廷申请下发拐杖等物品,到九十以上,朝廷就会赐给一些县丞一类的名誉官爵了。
后人讥刺这是活的老就能当官,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少,老也意味着家族茂盛,后人繁多,在地方上说话有人听,所以朝廷给予一定的尊重,也是份所应当。
此时老人们聚集在一起,全是颤颤巍巍的模样,双手都是捧着粗劣的陶碗,双手捧着,在路边跪下,等候张守仁经过。
“这怎么敢当!”
见这样的情形,张守仁自然是连忙跳下马来,先将一群老人扶起来,然后接过酒碗,看也不看,仰起脖子就喝了下去。
这一下自是一饮而尽,四周便是响起爆雷般的喝彩声来。
这样的情形,张守仁当然是十分的感动,双眼也有点微微湿润起来。这些百姓,全部是自发而来,若不是他的威望和军报一直宣传的结果,当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现在各处百姓,畏惧官兵比畏惧流贼响马还要厉害,官兵出征,先刮一层地皮,沿途又是抢又是烧的,各地官府借供应军粮军需的名义再刮几层地皮,所以百姓恨兵而不恨贼。
放眼全国,恐怕军队出征还有父老相送敬酒的,只有浮山这一处了。
“古之名将,亦大有不如也。”
短短几个时辰,李佥事从傲慢到衷心敬服,这个过程十分自然,张守仁根本没有刻意的去做什么。
包括和现在已经对他十分服气的孙之洁一样,这些士大夫刚到浮山时,总是怀着对武人的轻视和偏见。
时间一久,甚至是短短的时间过来,一切就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李佥事就是如此,先赞颂了一句后,他还意犹未尽,接着又对自己的家人道:“丘磊在济南经营久矣,平时是什么样子?我可算明白了,为什么他在登州呆不下去,一点儿势力也不留下来。有浮山营在,他留在登州也只是等着被人家吃掉!”
他的随从们都是一起点头,这些家奴和亲丁虽然骄纵,但毕竟是文官的部下,平时管教也算严格。
就算有一些出格的举动,比起丘磊总兵官的部下们,他们已经是九世转生都吃斋念佛的大善人了。
无恶不作,坏事做绝,这就是丘磊所部兵马的最真实写照。当然,丘磊士兵的恶行比起兖州境内的刘泽清又是再下一等。
刘泽清比起左良玉来,又下一等。
总之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大明所有的军阀是一个比一个的烂。贪污军饷,损公肥私这只是小事,是最基本的入门课,威逼上司,避敌不战才有点意思,掠夺百姓,勒索士绅开始有点味道,良莠不分,官绅百姓一体烧光杀光抢光,这才是真正入了化境,成为明末将领中的佼佼者。
这些军阀,比起北宋末时的宋朝将帅,真真应该愧死。
一些士绅簇拥着秦知州在胶州城外十余里处送别,再往前走不远,绕过一个河口继续前行不远,就是高密地界。
送到这里,也算是秦知州很讲交情了。在他身边是胶州城中的大士绅,最不济也是个举人的身份,同知李老爷和通判陈子龙都是冠带整齐,穿的特别隆重。只是打扮上有一些狼狈的迹象,显然是赶来的时间特别紧张,所以各人穿戴时都是十分慌乱。
“叫我怎么说好呢?”
秦大老爷和张守仁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秦知州的任命早下来了,不过这时代的官员交卸并不着急,可以自己从容的决定交代时间,只要不拖的太久就可以了。交卸前最要紧的是帐目要清楚,帐面的物资和官府库存的物资必须相符,不符的就是亏空,有的地方官交卸时亏空太多,洞太深,后来者不肯跳,扯皮扯上一阵子的多了去了,最终离任者就得掏点钱出来,接任者也得做一些让步……反正不能彻底撕破脸皮,不然上头的官会觉得两边都是麻烦精,以后官场的路就难行了。
秦知州不仅没有亏官,还很厚道的给接任者留下了几千银子的公费银子。明朝是不仅官员俸禄低,公使钱也少的令人发指的一个朝代。之所以有火耗一两加三分或是加到几钱的奇葩事情,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在火耗上发财,或是朝廷明知如此而不管不顾,实在是火耗银子其实不仅仅是官员拿回家,其实是相当一部份火耗银子是拿来当地方上的办公经费和公使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