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的尖顶缨盔,和明朝官兵的绝然不同,而且,在盔顶下,是能看到明显的辫子拖在脑门后头。
“果然是辫子兵,是鞑子。”
有人发出这样绝望的叫喊,一个青年想冒着生命危险去关城门,但一个鞑兵控骑一踢,正踢到那个青年的胳膊,他痛的“啊”的一声,就蹲下不敢再动了。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众人知道鞑兵中有不少汉人,都是当初的辽东明军或是东江镇各部的降兵,此时有几个人挥刀向前,盔甲十分明亮,所以众人虽然鄙视他们当汉奸,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城门的人群虽然密集,人也很多,但没有正经官兵,被几十骑突入城中,看到人家衣甲鲜亮,又拖着辫子,心里已经怯了,耳朵边又是一直的降者免死的话语,终于有一个人承受不住,嚎啕大哭之时,把手中的叉耙丢掉了。
有一个榜样,就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有人带了头,其余众人都是含着泪,或是神色木然,没有表情的丢了手中的“兵器”,或是叉耙,或是棍子,或是装了一个锈铁头的铁矛,等这些兵器丢了一地后,所有数百人都是在原地跪了下去。
在跪下的同时,所有人又是惭愧,又是心慌,不少人在心里想:“要是不能活命就太冤枉了,不过也只能如此……唉,只是对不起阁部老大人。”
清军攻一城屠一城,不过对主动投降的城池较为宽大,历次入关,被俘虏回辽东的汉人,多半都是投降城池的居民,所以这些人投降之后,心中虽然慌乱,但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旦投降,心气一丢,所有人连抬头也不敢,就感觉包了蹄铁的马蹄一直在耳朵边嗒嗒响个不停,看到这队鞑兵把长枪和铁戟,还有长斧马槊等长兵器挟在右臂,时不时的在众人脸旁边比划,这些人又觉得害怕,又感觉庆幸,人家的兵器如此精良,看样子武艺也非比等闲,而铠甲也十分沉重厚实,真的打起来,这一边虽然人多,但也必定不是对手。
有两个鞑兵似乎很不高兴,跳下马来,一手拎起一个百姓来,用闪着寒光的精铁镰刀在人喉咙前比划,同时不停的用听不懂的话在喝骂,但是被拎起来的人只是浑身发抖,闭着眼睛流泪,却是没有一点抵抗的打算。
“唉!”
孙承宗在城头把下头的情形看的十分真切分明,顿时是两行老泪流了下来,滚的满脸都是泪珠。
在他四周的孙家子弟都是呆若木鸡,看着几十个全副武装,骑在战马上的敌兵,虽然有不少人弓箭在手,却是无人去射上一下。
“城头的人听了,不到二里就有大兵将至,数万之众攻不下这个小城?全部把兵器丢了,跪下等候发落。”
在城下,几个汉兵向城头叫喊着,不知道是谁带头,城头上也是忽呼啦跪下一片。
众人都是楞了,傻了,呆了。
刚刚还是信心满满,打算和孙阁部死守高阳城,结果冲进几十个鞑子兵来,所有人都怕了,连一个敢做仗马之鸣的人,都是没有。
这南城门处,真的是万马齐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战马的喷鼻声,别的声音是一点也听不到。
城中隐约传来儿童和妇人的哭泣声,大约是城池已经失陷的消息,传到城中去了。
“阁部大人,现在别的城门还未必知道消息,我们自城上直奔北门,自北门出城奔保定,保定有总督和巡抚的督标和抚标,确保无虞,请阁部大人随我走吧。”
一见眼前情形,确定城不可守,郑万应眼中含泪,但也并不慌乱,而是第一时间请求孙承宗同他一起离开。
但孙承宗却是缓缓摇头,这个须发如银的老人,神色是无比的坚决。
“老夫誓于高阳同存亡,城池如此丢失,此天乎?若大明失运,老夫为帝师,辅臣,岂能苟活于世耶?你可带愿离开者离去,老夫髦矣,今止愿死于城上,别无他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