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笑死人了……”
“嗯,一群不知世务的老爷哟。”
“这些老爷说的话文绉绉的俺是不大懂,不过今天的这事,这黄老爷肯定是被人骗了,坑的不轻啊。”
黄道周正在得意,其下弟子们也是正在奉承,不提防先是一个粗豪大气的声音接口,哈哈大笑声中,其余的人声调各异,都是操着鲁人口音,说话也是直率爽直,把黄道周等人刚刚的行为,贬的一钱不值。
“你们是何人,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黄道周一回头,先是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的身躯长大,面相还算英俊,但不是后生气质,却是有十足的上位威严。
腮下还没有留长须,只有一溜短须,根根如似钢针,手长脚长,身上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一般,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孔武有力,十分厉害的一个习武的高手。
看衣着打扮,青布箭衣,却没有佩弓箭,只在腰间有一柄腰刀,马身上还挂着一支长火铳,另一边则是火药包和一个个小瓶子,还有装弹丸的弹囊。
这副打扮,要是在数十年前,沿途巡检一见到就会擒拿下来,火铳是国之利器,民间仿制一些鸟枪打鸟,也是守在本乡本土,不敢拿着外出,这青年汉子,却是堂而皇之的带在马上,丝毫没有顾忌的样子。
不过最叫黄道周等人瞩目的,还是那股子自信从容的味道。
“一个行商,最多是行商商会的头目,怎么举止之间,有如此的尊严味道?”
黄道周也是觉得十分希奇,只是以他的身份,绝不会和一群商人搭话,刚刚就算是张守仁出声大笑,别人嘲讽,黄道周也是忍着没有出声。
和一群商人辩论,就算吵赢了,传扬开来,也会是他清白名声的耻辱。
这种信念,是他束发读书就有了,商人奸狡无信义,四民之中,唯商最恶。而且商人所行最无用处,囤积居奇,从中牟利……在这种固定思维下,他当然是对商人有无限的鄙夷,绝不会与一个商人有什么交接。
“我们是何人不要紧。”黄道周自恃身份,不肯出声,张守仁当然也不会自落身份,和一群白衣秀才辩论吵嘴。在他示意之下,林文远接口,答道:“我们只是觉着,列位都是好心,黄老爷还是大官,被小人欺蒙,太不值当。”
这说法是比刚刚的那种嘲笑讥讽中听的多,黄道周微微颔首,对自己的弟子道:“问问他们,这其中有什么鬼花样?”
他的神色也是变的冷峻,此人读书大成,于世道人心其实一无所知,此时知道自己可能被人欺蒙,大损形象,也是变的无比愤恨起来。
按原本的轨迹,他出手管了此事,然后对方回报了结,就此上路,心胸中自是快意无比,此时却是被张守仁等人赶了上来,当面先嘲笑一通,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再一想自己可能被一群商人都瞧不起,黄道周的心火,自是怎么也按不住了。
也不等那弟子发问,林文远便又道:“这县丞在方下镇,所为之事就是征调铁课,现下各处缺铁,铁课收铁不收银,而且一日数变,这其中能是下头一伙衙役所为?要是真如此,怕是板子早就打下来,直接仗毙的可能都不小。黄老爷的帖子过去,这镇上的狗官们害怕出事,所以直接应承下来,把人也放了。但现在过了正午,他们最多等两个时辰,算算黄老爷走远了,就又会大举出动,再次抓人。这一次抓人,恐怕这些狗腿子心里有气,动手还要更狠几分哩。”
林文远的话,在情入理,连黄道周在内,众人都是被他说的面面相觑,半响答不出话来。
“这话只是揣测,如何能证明?”
半天过后,才有一个黄门弟子惴惴不安的发问。
“这很简单,”张守仁笑道:“留下来,静观其变。”
“我等有要事在身……”
“黄先生不过就是遭贬斥,不过受贬官员,不宜在京留居,应急速出城,不过出城之后,或快或慢,不打紧的。”
这话说的十分内行,黄道周深深看了张守仁一眼,终于点头道:“我也动了好奇之心,想看看地方上如何行事,吏治败坏,我也是知道的,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回返莱芜,着县令穷治此辈。”
“呵呵,老先生,离此不远我看到有座茶亭,我们不妨下来,闲谈喝茶,以待其变,如何?”
“想不到一个商人,居然也有如此雅兴。”黄道周神色间仍是十分傲然,不过终于也是首肯,点了点头,便是当先而行,相隔不到二里地方,也是有一座很象样子的茶亭,里头几个大桶,煮着茶水,茶博士见有客来,便是上来殷勤招呼,把茶水和点心小食全端了上来。
“适才听诸位批评一本书,听说里头有经济之道,在下是经商的人,很想知道书名,还有作者姓名,得闲买上一套,也来研习一下。”
坐定闲聊了几句,张守仁便是笑呵呵的套黄道周几人的话。
“噗嗤!”
黄道周忍不住将一口茶喷了出来,其余的黄门弟子,也是都笑的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