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大声说笑,十分高兴的样子,留守官厅的部属们却是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没有人敢搭话。
张守仁驭下,向来不搞盛气凌人,或是故意摆官架子的那一套。
那样除了使部下离心离德,绝不会使自己的威望增高。
所以他军纪虽严,但平时并不趾高气扬的使威风,下面的人在他跟前也是敢说话,从来没有什么畏畏缩缩不敢直言的情形。
一见几个留守的人这样,张守仁便是老大不高兴,不过他还是遏止住自己的怒气,还是向着众人,颜色和悦的问道:“总旗官在哪?”
一时间,还是没有人吱声。
这一次张守仁终于暴怒,怒喝道:“总旗官何在?答话!”
他以前脾气就是十分暴烈,两个灵魂融合也没有改掉这一点,只是平时久在上位,刻意压制住了自己的火性罢了。
这一次大发脾气,四周的人吓的魂飞魄散,不过好歹是有人答话了:“回大人,总旗官在二门那边跪着呢。”
“什么?”
“总旗官说自己有罪,从早晨处理完公务就一直跪在那儿,咱们劝他也不听,所以……”
张守仁怒气渐消,但心中也是觉得十分奇怪。
昨天夜战,陆上是大胜,斩首过千。
海上他事前布置了浮山和灵山卫两卫的数百艘船,过千的军户渔民,光是负责放火的火船就有过百艘之多。
加上岸防炮台,就算不求有功但求无功也是可以轻松办到的。
反正海盗上不了岸,对轰起来不吃大亏,就算是张世福完成任务了。
再者说,张世福也俘虏了三艘大船,不仅无过,反而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倒是不清楚,他自称有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罢,我去看看吧。”
张守仁的百户官厅还是以前一样的规制,随着浮山立营,营头肯定是要立在浮山所城,这样地方才够用。
而张家堡这里也不能丢,当成老营来经营就对了。
规则是一样,到底也拨了点银子重修了一下,该补的补,该裱糊的裱糊了一下。再过几个月,这里还会迎进来一个女主人,所以在很多细节上也是花了些钱,张守仁再省,这个钱也是得拿出来。
一路过去,熙熙攘攘的人很不少,多半是老营的办事吏员,有一些是招募来的,有一些是从所城调过来的,张守仁自己办的学校最少还得过半年到一年才能培训出合格的人才,现在只能将就使这些旧人。
好在他这里俸禄优厚,规矩虽严,这些吏员也得遵守,吃拿卡要是不要想了,办事也得尽心尽力,钟显更是每天忙到三更,就是在编写一些办事的规章条例。
张守仁是一个狂热的制度爱好者,任何事情都要编写成条例,然后按条例来办事。
他是坚信再坏的条例制度也比没有制度要强,等各种制度完成之后,相信办事就会更加快捷,高效。
一路过来,这些穿着盘领青衣的吏员们也是站在路边,静静的等他经过,然后才又去忙活自己的事。
没有不必要的繁文缛节,也不必拍马逢迎。浮山营最大的不是张守仁,而是办事的规矩,到这里呆上半个月,就是什么都明白了。
才几天不见,张世福好象是憔悴了不少的样子,在二门处的台阶上跪着,神色间是十分疲惫,钱文路站在一边,正在着急,两手搓着,神色间是十分焦急的模样。
“总旗,你听俺劝,那些混帐你保他们做什么?趁着大人还不知道,你让我去解决了他们,这样大人就不会怪罪,你也不会担这种事在身上。”
“文路,你不必说了。”张世福虽跪着,脸上神情却是坦然。
他向着钱文路微笑着,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和悦自然,相对钱文路的焦急,好象跪着的和站着的人换一个位置才对似的。
“大人的命令是斩尽杀绝,不过我审问过,这些海盗有不少就是军户,被裹挟上了船,有一些人,手上根本没有人命,就是一直操船掌舵,杀了他们,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张世福微笑着,犹如一个耕地时陶然自得的老农,那种憨厚与自在的神情,实实在在的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唉,罢了,罢了。世福哥,你就是心太软了。在灵山,你不是也杀了不少人么。”
“那些人都是无恶不作的畜生,杀他们就和杀猪杀狗没区别。可杀人不是乐子,我们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呀。”
“大人的军令啊……”
“罪过有我来担,文路,你闪一边去,我是奉命指挥的人,当然是我来……”
到这时,张守仁也是听清楚了事情的来由。
昨天的战事当然是十分顺利,张世福和钱文路很漂亮的完成了任务。不过俘虏了不少海盗,原本按浮山的规矩,俘虏的海盗全部斩首记功就可以了。
不过张世福没有忍心这么做,在审问之后,杀掉了一些确实有罪的海盗,但有不少为恶不深的,却是被他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