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用这样的方式,勉强维持着大军的士气,心里面,却在苦苦挣扎。
便在他随手射杀了第十二个宋军后,突然间,阿骨打感觉到战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瞳孔急速的缩小——阿骨打看见从东西两边的宋军中,分别驰出一名宋将来。
东面的那名宋军身着锦袍,策马驰出阵前,张弓搭箭,阿骨打仿佛能听见他弓弦的震动,便见一枝长箭朝着自己面门疾射而来。他心中一惊,未及细想,连忙伸出弓去,拨开这枝羽箭,不料那人接连三箭,连珠射来,阿骨打猝不及防,连忙在马上一个后仰,堪堪避过这三箭,却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他身后的那个族人,脸上竟然连中三箭,其中一箭,竟将他的头颅射穿!
东面的宋军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阿骨打正在惊惧,却又听西边大阵接连传来惨叫声,他不及理会东面的这名神射手,慌忙策马过去,却见西边宋军阵前,一个身着青黑色瘊子甲的宋将,正在阵前连珠发箭,每一声弓弦响动,便有一个族人应声落马。
那人见着阿骨打过来,高声喝道:“辽将听好——本官乃大宋阳信侯田烈武!此乃大宋国境,容不得尔等逞能。本官壶中尚有十箭,十箭之内,许尔等投降。十箭射毕,尔等若仍冥顽不灵,那时玉石俱焚,休怨本官无情!”
阿骨打略略吃了一惊,“你便是阳信侯?”
“正是。你是何人?”
“在下大辽先锋副将、生女直节度使次子完颜阿骨打!”
“女直?”田烈武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吃惊。旋即高声道:“尔等即是女直人,何苦为契丹卖命?我闻大宋与契丹互市,往来女直诸部,与尔等素无怨仇。契丹欺凌诸部,我大宋与塞外诸部却都以恩信相待,尔等为何反助契丹攻宋?”
阿骨打一时无言以待,只得回道:“吾等乃契丹部属,不得不受之驱使。”
“虽是如此,但事以至此,完颜将军何不早降?”田烈武高声道:“辽主穷兵黩武,虽强必亡。你女直与契丹何干?何必与之俱死?将军若肯降宋,只要你女直放下武器,我保尔等平安无事。战事一了,将军与族人若要北归,我当上奏朝廷,用海船送尔等至高丽,由高丽西归。”
田烈武开出的条件,却当真是意外之喜。阿骨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田侯所言当真?”
田烈武拔出一枝箭来,“啪”地一声折断,厉声道:“军前立誓,若违誓约,有如此箭!”
阿骨打心中认定此时再无出路,又见宋将中亦有英武善战之辈,此时也只得赌一赌,将合族性命,交于田烈武之信义之上,当下不再犹豫,跳下马来,将弓箭丢于地上,伏地拜道:“阿骨打愿降!愿田侯莫忘今日之约。”
“将军尽管放心。”田烈武眼见着这些女直人纷纷下马,丢下武器,心中顿时放下一半心来——他此时心里其实十分的紧张,他万万没有料到,他们围攻的,竟然不是契丹,而是女直军。可如此重要的任务,绝不可能没有契丹军参与。而此时,他已完全暴露于那只不知在何处的契丹大军面前。田烈武几乎已经嗅到巨大危险正在临近,看到女直停止抵抗,他立即朝刘近与第四营都指挥使宋安世打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率着第四营冲入庄中,刘近一面命令两个指挥迅速的牵走女直的坐骑、拿走他们的兵器,又令其余三个指挥有条不紊的将这些女直集中在一起,亦不停留,立即离开小李庄,向西转移。
阿骨打则被几个宋军校尉押着,来到田烈武马前。
田烈武见着阿骨打,第一句话便问道:“完颜将军,与将军同来的契丹人在何处?何人统军?”
阿骨打眼见宋军如此慌乱,本已暗生疑窦,此时听到田烈武此问,立时怔住了,心里仿若是倒了五味瓶一般。
但此时木已成舟,阿骨打亦无可奈何,正要回答,便见方才东面那名神箭将军急急忙忙策马过来,朝田烈武禀道:“田侯,东面有大股契丹骑兵出现……”
“那多半是韩宝的先锋部。”田烈武心虽慌,脸上却仍平静,果然下令道:“嵇仲率第一营与第四营,押着这些女直与庄内百姓,立即退往河间府,不得在束城停留。我先令河间的第三营出来接应。我亲率第二营断后!”
“万万不可。田侯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张叔夜立即反对,道:“此时不可效小儿女态,田侯请率第二营与第四营转移,自当由下官与李将军率第一营断后。”
田烈武尚要反对,身边的众参军、指挥使已是纷纷赞同:“由张大人断后,可保无虞。”田烈武要断后,本是出于真心,他的确认为将领应该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但他亦知道如今自己身份地位已大不相同,张叔夜既已请战,他便绝难如愿。此时情势,更不能犹豫不决,当下点头道:“如此,嵇仲多加保重。”
说完,拨调马头,高声命令道:“第二营、第四营,急行回河间府!”
7.
田烈武率云骑军第二营、第四营,押着近两千名女直俘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