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将照片死死攥在手里,彻底变了形,如果说它存在的这十几年,一直都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揣在怀中,每一次受伤都是情非得已,那么今天落在霍霆的手里,便是故意而特意的摧毁。
霍霆自嘲的笑笑,晃荡着身体站起来,“是你的,都是你的,连otai都他妈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是你的!”
孟东抓住他的袖口,试图说些什么,可到底说些什么,才能挽回此时的局面呢?恐怕再将otai还给霍霆,也于事无补。
霍霆带着孟东的手腕抬了抬手臂,讥讽道,“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你现在才是otai的老板,比我富有得多,我只是个普通的待业青年,你还拉着我干什么?还想我把自己的私人财产也全部转移到你名下吗?”
孟东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一样窝囊过,他平时那么会贫,那么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就笨成这个德行,吭哧了半天,说,“我现在有点乱,脑子不好使了,本来我就怕你,你一发火我就更怕了,你让我缓缓,我好好给你说,你别激动,别走,行不?”他焦急的站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固执的挡住霍霆的去路,脸上的血迹看起来有些骇人。
“你要和我说什么?你觉得我还想听你说什么?你说香榭长庭住的不舒坦,我给你换到水云居,你说奔驰开着太官气,我给你买卡宴,你的工资我一分没少过你,花的还是从我兜里掏出来的钱!这么多年你给我惹了多少祸,全是我一人给你兜着!你自己数一数!躺在医院里几个!植物人几个!怕你好吃懒做我连遗嘱都要加上你的名字!我他妈和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了二十几年兄弟,不是你禽兽不如!是我霍霆自己眼瞎!二十几年我霍霆就是在动物园也能养熟一大批畜生,唯独你,因为你根本就喂不抱!”
“霍霆,你身体不好,不应该这么激动,我让你打让你出气,你慢慢打,我不躲,你别把自己气出毛病,我该心疼……”他话音未落,霍霆扬起巴掌就给了他个大耳光,清澈又响亮,瞬间,把他原本就已经被血迹模糊成了一片的脸颊上,印了一道暗红色的手掌印,是霍霆手上的血迹混着烟灰。
“这么恶心的话,以后全免了!”他推开被他这一耳光扇得呆若木鸡的孟东,背脊笔挺的大步离开。
秘书抱着两摞数据报表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出来,看到霍霆的时候愣了一下,叫了一声“霍总”。
霍霆斜睨着她,冷笑一声,擦肩而过。
呕心沥血一手创立的企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易主,霍霆每走一步,都觉得像踩在云彩上那样虚无缥缈,再也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这件事,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做,和他有天大仇怨的人来做,他大概都不会这么难过,只会有愤怒。
而现在的悲愤交加,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人是孟东啊……
他比任何人都懂自己,懂otai这四个字母对自己来说的重大意义,为母亲挽回尊严,为自己不再被人低看,也是为了阮阮,还有他的呢呢和喃喃,他男人的一切都寄予在这里,他男人的尊严与爱,可现在,唯剩一场荒唐。
他攥着照片的那只手沾上了鲜血,不知道是谁的,孟东的或者他自己的,已经被他攥变形的照片,被血液粘连在手心的皮肤上,他拿起照片看都没看一眼,横竖撕成碎片,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上车钥匙和手机乘着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
就算他为了自己好,这空气压抑到不能呼吸的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原来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他,现在属于他的竟然没有一草一木。
司机正在整理后座,呢呢的蒙奇奇已经快没有地方堆放了,他挑了几个有些发旧的放到后备厢,见着霍霆走过来,立刻打开后座门,“少爷,孟东少爷早上送下来两个大个的蒙奇奇,这都快没地方了,我就挑了几个小的放后备厢。”
霍霆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着,有些颓然的挥了挥手,“随便,我自己出去一趟。”
街上的阳光明晃晃,乾坤朗朗,临近中午的时间已经可以感受到太阳的炙烤,他关掉空调,打开车窗,带着暖意的风扑腾在他身上时,他才刚刚觉得,自己从冷冻般的僵硬里缓和过来,红灯亮起,他停下来,斑马线上行人寥寥,一个看起来怀孕六七个月的孕妇一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手拎着一个破旧的电脑包从他车前走过。
好像突然飞进来一粒沙,滚在他的眼睛里。
霍霆伸手拿起扔在副座上的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刚一被接起,他便抢先开了口:“我想见你。”
阮阮握着电话愣了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恩?我?我是巫阮阮。”
霍霆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对身后成片响起的鸣笛声置之不理,“我知道你是阮阮,我想见你,想见阮阮。”
他的声音很轻柔,可阮阮太了解,霍霆这样的轻柔并不是来自他温柔的本性,这情绪里,分明有一抹在强行压抑的失意与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