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低头凝视她:“在我们一起走进教堂,由上帝见证许下誓言之前,我并不打算完全信任你。”
“喂!这是什么意思?”海伦娜大声抗议:“我可是有身份的女士,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正在上马的海因茨笑了起来,菲茨威廉的严肃脸也差点要装不下去,他连忙压了压圆顶礼帽,向菲尔和管家太太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请替我照顾好我的未婚妻。”
又转头对海伦娜语带警告:“记住你的承诺,女士!”
两位先生扬鞭远去,黑色的斗篷在身后飞扬。而海伦娜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回味着刚才在马上飞驰那一刻轻微的晕眩感。
送走据说是去处理商船事务的未婚夫和哥哥,海伦娜只得回去陪伴老霍华德先生。伊莎贝拉一家在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就回林奇去了,临走时表示期待能尽早收到婚礼请柬;查理也在闷闷不乐一段时间后被母亲召回伦敦作伴。但能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消息都不如从老先生那里能得到的多。
没错,就是关于从四月开始,各地都渐渐多起来的关于流感的消息。但对它的关注主要还是集中在一些医学界和科学界的专业人士身上,老霍华德先生和他们有广泛的联系,格林先生也来信与海伦娜和蒂凡尼先生讨论他和同行们注意到的一些病例--这些病例都发生了明显的传染。
可是此外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在斯宾塞夫人、波恩侯爵夫人、范妮(没错现在改由范妮代替克拉贝尔与兰顿庄园通信了)等非医学界人士的来信中,对流感的抱怨还远远不及对伦敦的天气、伦敦的裁缝、伦敦无趣的绅士们……来得多,可见这件事还没有广泛的引起重视,只有斯宾塞夫人确实提到过斯宾塞家族的一位中年男子患感冒后病情严重,被医生怀疑病情可能传染,因而低调的隔离了他的住宅。
“警告级别第3级。”海伦娜在心中初步判定。
但仅靠通信肯定是不够了解形势的,海伦娜当然希望能去伦敦,作为首都的伦敦怎么说也是这个时代高新科技和知识分子的聚集地,有更多像老霍华德先生这样靠谱的、出了问题可以依赖依赖的上流社会学者。不仅是因为在面对外部压力的时候,人类会本能的害怕那种脱离了熟悉群体的孤立无援感,而且还因为这短短几个月悠闲(无聊)的冬日时光,已经让海伦娜开始怀念跟“同类”们一起学习、工作的那种熟悉的充实感,甚至给病人做手术时那种无比紧张的专注和投入,以及成功后巨大的喜悦……
总之,当她坐在陈设如油画般的起居室里翻阅来自巴黎的最新时装画册时,当她坐在阳伞下喝下午茶时,当她偶尔在草坪上跟邻居、附近的孩子们和猎狗一起玩棒球时……总会有那么些瞬间,她的眼前仿佛闪回到人人都行色匆匆的那座大都市,回到熟悉的学校和医院,回想起攻克一本厚厚的专业课书籍、成功完成一轮实验、顺利协助主治医生完成一次手术……那些令身体大量分泌肾上腺素、令精神无比满足和愉悦的时刻。
然后她就会深切的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渴望,简直要开始思考“我到底是谁?到底在这里干嘛?”的终极哲学问题。
这都要怪菲茨威廉,自从帮海伦娜分担了心中的忧虑和恐惧之后,他那种有责任感到略显霸道的性格就开始再次显露作用——他又开始试图主导和控制所有事情,而在他的主导下,海伦娜的角色仅仅是负责在安全的室内进行理论研究、靠书信进行“学术交流”,尽可能远离危险,还有,顺利举行婚礼。
海伦娜认为这是一种毫无必要的侥幸心理,因为在她看来,逃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不过眼下,她只能无奈的收起手里菲茨威廉的来信,从二楼大厅的露台上向南边望去--菲茨威廉和海因茨去的是更南边的城市南安普顿,原本说好只去三、四天就回来,可是至今已经一个星期了,据说还因为有事务耽搁而暂时无法确定归期。虽然菲茨威廉每天都会给她写一封信,但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倾诉相思之意,还有讨论一些婚礼琐事。
今天这封信是在只有老先生和海伦娜两个人参加的下午茶会上收到的,现在茶会结束,连借光给她读信的夕阳都已经消失,只剩下景色瑰丽的天空吸引她的目光——那里铺满了一层层从橙红、紫红渐变到灰紫色的薄云,低低的压在远处树林的方向……
等等,那个方向的树林中走来了一位绅士,他行色匆匆,还穿着旅行斗篷,海伦娜不由有些心生期待。可是那个身影明显比菲茨威廉略矮,步伐也不像海因茨那么挺拔有型……
海伦娜跑下楼,在大厅见到正脱下圆顶礼帽交给管家太太的老朋友查理,他直接回答了海伦娜还未出口的疑问:“是我的拜访太冒失了,请千万不要打扰到老先生,除非有很特别或很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打扰他从下午茶结束后到晚餐这段时间里都喜欢一个人待在书房的习惯,而我正好没有很特别或者很重要的事情,所以……”
他摊摊手,又扶着管家太太的肩膀撒娇:“我最最亲爱的海德太太,请把你刚刚撤下的下午茶点心赐予我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