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年,鲁国发生大夫公子翚私自带兵参与卫宋陈蔡的郑地割稻军事行动。
这些事情折射出一个问题,鲁国的贵族们并不把鲁隐公这位摄政者当回事。
说到底,你也就是一顶班的,宫里那位玩泥巴的小孩才是大家正式的领导,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
面对严峻的国内形势,鲁隐公做出了积极的努力。在跟鲁国各位贵族打交道时,他本人还是很低调的。
前面我们提到周平王派人给死去的鲁惠公以及活着的仲子送花圈的事,周平王的人是七月来的,鲁惠公已经埋了,但周平王的人要是再迟到五个月就又合适了,当初鲁惠公刚去世时,国家正在打仗,葬礼办得比较简略。鲁国人是比较讲礼的,到了这一年的冬天,又把鲁惠公挖了出来,重新风光大葬。
鲁隐公没有到场哭丧。
鲁隐公也是鲁惠公的儿子,他不来倒不是对父亲有什么不满,他不来,是为了避位。
但凡新的领导班子出来,一般都要召开见面会,向大家介绍领导成员,以后大家好办事。鲁惠公的葬礼除了缅怀死者之外,也是一个新领导人的见面会,因为葬礼上,将会有各国使者,甚至国君到场,是很好的一次将本国新领导人介绍给世界的机会。比如卫桓公就亲自来参加了葬礼。
但鲁隐公没有出现在葬礼现场,把见面会的机会留给了太子允。
到了第三年,鲁隐公的母亲声子去世,他的母亲在世时,地位不高,现在他当上了摄政者,按理说应该提高一下母亲的政治地位,这也是人之常理。明嘉靖时,轰动朝野的大礼仪之争,就是因为嘉靖皇帝要给亲生父母提高政治待遇引起的。
鲁隐公显然没有嘉靖皇帝这样的魄力,母亲去世后,没有向诸侯发讣告,将母亲安葬后也没有到祖庙里哭诉,报告一下列祖列宗,现在我娘去那边陪你们了,你们安排人接一下,免得她老人家迷路了啊。更没有将母亲的牌位放到他奶奶的牌位旁边。
也就是说,他的母亲生不是鲁国的媳妇,死死也不是鲁国的鬼。进不了祖庙,就不算正式的鲁国夫人,史书自终至终也没有称她为夫人,也没有记载她的葬事,标明她的姓氏。
在春秋时,女子的称呼比较复杂,一般采用下面这个方法,首先取娘家的姓,然后在这个姓前冠以娘家国家的名字,或者丈夫的谥号。比如齐姜就代表是齐国来的姜姓女子,而姬寤生的母亲娘家姓姜,丈夫谥号为武,所以称为武姜。
没有记下声子的姓氏,等同抹去了她的过去。后人只能以君氏来称呼她。
而那位鲁国正宗前夫人,鲁国太子允之母仲子去世就不同了,鲁隐公不但搞了全套手续,还特地为仲子修了一座陵寝,在陵寝的落成典礼上,鲁隐公亲自主持典礼,并在典礼上发生了一件事情。
按规矩,典礼是要跳舞的,据考证,这种舞蹈颇似乎现在的广场舞,以人数多声势大取胜,当然,鲁国是礼仪之国,而且跳舞这么高级的礼仪活动,参与人数是非常有讲究。
鲁隐公十分虚心地问大家:“要献多少羽,跳多少俏的数。”这个羽数俏数比较繁琐,大家可以简单地认为是多少排好了。
下面的人回答:“天子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俏。”
鲁隐公心算了一下,仲子,诸侯夫人,用六佾。
“那就这样办吧!”(公从之)
这个事情有两个不合规矩的(不合礼)的地方。首先,鲁隐公只是摄政,仲子也不是他亲妈,他不应该来主持这个典礼。其二,这个舞跳错了。
下面的人在回答时,故事漏了一个级别:三公。
在天子跟诸侯之间,还有三公这样的高管,三公才能用六佾,三公一般由声望高的诸侯担当,比如现在的姬寤生位列司徒,天子上卿,他要死了,郑国人可以搞六佾舞。
诸侯用四俏,大夫用二俏,至于士嘛,就不用跳舞这么铺张浪费了。鲁国官员故意漏掉了三公,又强加一个士,无形把自己的典礼规格搞了上去。
鲁国史官左丘明对这件事情还是比较客观的,特地在后面写道:于是初献六羽,始用六佾也。
不要以为这就是一句陈述句,实质上这是史官对鲁隐公以及鲁国提出了严历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批评就隐藏在,初,始这两个字上。
大家都说礼崩乐坏,原来礼就是从我们鲁国这个礼仪之邦开始坏起来的。考虑到孔子最狠的一句骂人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句十分严厉的批评。
问题是,鲁隐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带头坏了规矩呢?
综合起来看,鲁隐公不知道的可能性是不大的,明知故犯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鲁国毕竟是礼仪之国,鲁隐公是鲁国长公子,在仲子嫁到鲁国之前,一直被当作鲁国接班人来培养,可以说是在礼的熏陶下成长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既然知道在自己亲生父亲的葬礼不出席,怎么就不懂在后妈的典礼上回避呢。从这些事情来看,鲁隐公不是不懂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