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僵着,芸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台子上的芮娴。与冷牙调情时,她万种风情,妩媚妖娆惑众生;和琼珠争吵时,她尖酸刻薄,面目可憎惹人厌。但现在,她却是极不同的,舞蹈中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的高贵得体,端庄秀雅。
芸嫱这是第一次看她跳舞,却也感觉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她,这个跟自己一直不对付的女子,此时此刻只专注于自己的舞姿中。她的眼,不再撩拔着刻意的风情,只映着自己的身姿,干净纯粹。近乎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透出难得的认真,安静得仿佛彻底换了个人。
裙裾如水,荡尽漪澜。
曼妙的身姿拂着轻盈的薄纱在冷冽的寒风中飘曳出绮丽的色彩,那一道道留下的弧影,仿佛是于这苍茫雪景中勾勒出的一道霁后初虹。黑色的髻高高绾起,插着的金钗与裳上的金丝绣边遥相呼应。五官精致的脸蛋儿上依旧描着浓厚的妆色,却不如第一次见时那般妖艳,反倒脱俗的美,红得粉润的腮,吹弹可破一般。红得水嫩的唇,似含上了蜜,妆底厚重,不落艳俗,鲜亮张扬的红色折射着雪地剔透的莹光,恰到好处的衬着她新白如雪的肌肤,尤其是眉间那粒点缀奇好的梅花朱砂痣,将她气韵里那股稳重内秀之质烘托而出,甚至芸嫱觉得,琼珠那一口一个“狐媚子”简直是对她不实的污蔑,原本她的骨子里就是这般清纯婉娴,每一个眼神顾盼间,沉静中偶尔透着几分俏皮的灵气,宛若不食人间烟火。
由此她好像也有些明白了,纵然出身青楼的她为何会如此得冷牙的宠。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伴儿和她一起跳着,想必是特地挑选来为她搭舞的。那人的个头比芮娴要高,差不多一个肩头,和芮娴穿着一样的红色薄衫,飘逸的长袖随着她手臂挥舞的动作与芮娴身上飘舞的薄纱纠缠一起,越发在这单调苍白的雪色中交织出一幅比水墨丹青还要令人惊艳的美丽。
芸嫱忍不住想要看清她,却不同于芮娴挽起的髻,她的发很随意的散在肩上,飘在空中,只在脑后顶系了一条红丝带,几缕不规矩的发丝总是半遮半掩的挡着她的颜,阻碍着芸嫱的视线。不过以这副比起芮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娇柔身段儿,就算不用细看,芸嫱也晓得这一定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那作伴儿的女子时而与芮娴同步,伴她身侧,时而变化,从身后托住她的纤腰。芸嫱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她不懂曲,更不懂舞。却鬼使神差的被她们感动得泪湿了面,不知是她们应了曲子,还是曲子和了她们,整首曲子的节奏都是幽沉而婉转的,没有一丝轻快,随着竹笛那绵缓细沉的音律,二人的舞步相得益彰,就像在叙述一首极其悲凉凄美的挽歌,随着她们四肢与身体的摆动,在这无尽天地间,描下了世上最美丽最动听的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