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冬觉着肩头剧痛,闭目待死,一忽忽儿,却发现脑袋还长在脖子上。睁眼看去,发现傅深已经退回几步,眼睛依然盯着自己,却用往下滴着血的刀尖指着滑小川,说:“你砍他一刀,我砍你一刀,你剁伤他肩膀,我剁伤你肩膀,这买卖公平吧?下一个。”
只是三刀,就帮滑小川报了伤肩之仇,而且这三刀行云流水,克敌之快,根本像是演练好了的,足见傅深在这路刀法上的熟谙。
熊冬脑筋飞快,必死之际得活性命,忍着肩头剧痛说:“谢傅爷手下留情,今日两方是输是赢,与我再不相干,我只听天由命罢了。”说着话,不再回到人群里,也不加入秦知暖一方,而是独自退到一边包扎伤口去,似是为了表明中立。
众人见了傅深这等能耐,一开始跃跃欲试的,现在都持重起来,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把握能躲开这三刀,更没把握赌那最后一刀会不会像劈熊冬那么心软,万一傅深打得烦了一个兴起,决定少点儿周折,那谁敢保证自己的脖子和脑袋能经得起钢刃儿的离间?
但藏刀楼毕竟是天下聚贤纳英的第一酒楼,生死关头,一员败下去,竟然立即有人补起。只见人群中闯出一名大汉,虽然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却满脸虬髯凶相毕露。他往傅深跟前一站,毫不客气地说:“你让开,我要斗一斗那姓柳的。”说的正是柳本初。
柳本初愕然,瞧这大胡子并不认识,怎么直愣愣地冲自己来了,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某姓马。”大汉指着秦知暖笑道,“赞成要杀这美妞儿的原本都不是什么好货,所以名字不说也罢,免得丢人,哈哈。”
傅深一振刀锋,说:“好,姓马的,你倒知道丢人,亮家伙吧。”
“我用的也是刀。”马大汉解下腰间一柄金背大环刀,可比傅深的钢刀大了整整一圈,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但我说啦,你不是我的对手,姓柳的看起来不弱,倒配跟我玩玩。”
傅深大怒,压住火一字字道:“少废话,过得了我这关才配和柳大人动手。”
马大汉摇摇头,脸上全是怜悯之色:“你不是才死了个兄弟吗?这么急着要跟下去,不想给家里人留个念想?你自己决定不要命了,你那死鬼兄弟未必愿意见你哪。”
本就是强压着的悲痛,被他这两句话一激全翻上来了,傅深哪还忍耐得住,眼中冒火,当头一刀“五丁式”就照着马大汉的顶梁门砍去。这“五丁式”与此前战败熊冬的“鞭马式”和“崩鞘式”,都脱胎于战场上骑兵所用马刀术,是秦永真改良后新编的一套近战刀法,以迅猛凌厉见长,故名“小胜风”,很有几式杀招。想不到马大汉却随手一刀撩开了,虽然招式没傅深精妙,但力大刀沉,劲力似乎还在傅深之上。两人就这么噼噼啪啪打成一团,此时双刀翻飞,远比熊冬那一战凶险地多了,叫熊冬在边上看着心中直呼侥幸。
由于大环刀分量够重,马大汉每一刀都带出巨大的破风之声,就好像傅深你使一套“小胜风”,我就耍一折“大追风”,刀刀比傅深的气派都足。傅深也是恨极了马大汉嘴贱,明知自己力量逊他一筹,还是使劲全力去硬拼,很不得早早地将他一刀两断。可惜马大汉并不急着还招,一味地格挡罢了,一边嘴里还孜孜不倦地提到傅远:“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跟我纠缠什么?难道想拖时间等火势一大,好省了你死鬼兄弟的丧葬费?”有一句没一句,把傅深说得越来越失去理智,到后来一套小胜风招招都走了样。
终于两把刀刃硬碰硬地对砍在一处,噗喳一声,傅深的刀被马大汉的大环刀生生劈为两截。傅深手上一轻,变招极快,把刀柄那截向马大汉眼睛上掷过去,借着这一掷要退开,去弄一把新刀再战。但马大汉等的就是这一刻,哪容许他跑,不闪不避地跟身进步,单手并双手地紧紧捉住刀,用自己的刀柄将掷来的半截钢刀磕开,大环刀的刀锋顺势划落,劈在傅深两条大腿上。即使傅深退得再快,也被这一刀直砍到腿骨中,他惨叫一声向后跌去,马大汉顺势一拖,将他两条腿的腿肉削掉了两大块,红郁郁的伤处几点森白,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其实马大汉虽然武艺上高着傅深一筹,但差距也不至于这么大,真要扎扎实实对上手去,一时三刻胜负也难料。但他面粗心不粗,心想要早点了局,必须先把柳本初逼出来,到时即使自己打不过也好让人轮着累死他。只不过挡在眼前的傅深并不是善茬,得用些手段才能料理了。所以他一上来就扬言要柳本初上场,全不把傅深放在眼里,又几次辱及傅远,正是要激得他心浮气躁。
柳本初早看出来这姓马的用意,本想点破,可是看着他们动手,几招一过,就突然想起一桩事来,所以只顾着观察马大汉的身法,完全忘了要出言提醒傅深,等傅深受了重伤,他才暗叫一声糟糕,抢上前来。
马大汉本待再送一刀,结果了傅深,横的里黄灿灿半条棍子击来,把他逼退了一步。他知道是柳本初动手了,心想傅深伤得不轻,绝无再战之力,饶一命算啦。于是站定说:“小子,我想了想,还是给你家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