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水落石出后,赵侍郎向众人潦草道别后就一语不发地回到里屋,大理寺和刑部众人不好继续叨扰也就纷纷告辞。
夜幕铺天盖地笼罩下来,裴高枢与刑部众人浩浩荡荡走在前面,大理寺的人则相对安静地走在后面。裴南歌心神不宁,也就懒得去管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的阿九,她抬步来到萧武宥身旁,他不说话,她到嘴边的疑问也就咽回喉咙里。
另一边的李子墟许是觉察到气氛的怪异,刻意搭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凶徒是他?”
裴南歌心情阴郁加之本就无心搭理他,一个白眼翻过去后冷冷道:“猜的。”
李子墟愕然:“那你后来的激将法未免太过凶险?”
裴南歌仍旧无精打采,勉勉强强丢给他一记白眼:“凶手应当是茅溉和青蓝二人中的一个,随意押一个,如果押对就找出凶手,如果押错了……那另外一个就是凶手。”
“但你又如何知道自己押得是对是错呢?”李子墟挠头,一脸疑惑。
“我先前一直没敢决定,直到茅溉煞有其事地指证青蓝对香料动过手脚之后,我才约莫有七成把握放手一搏。”裴南歌垂头看着自己锦缎云履的鞋面,低沉的心绪就像是落地生根的草木,岁岁枯荣。
“我明白了!”李子墟的头发被他自己挠得稍显凌乱:“那时候裴姑娘只说从香炉里闻到了醍醐香,并未说出从青茅二人身上闻到此香,那时青蓝没有反应,反倒是茅溉直接就把青蓝供认出来。”
“看来你也不是很笨。”裴南歌依旧沉着脸,但看向李子墟的目光少了几分鄙夷:“我们之所以推测茅溉和青蓝,是因为我们闻到他二人身上有这样的香气,但茅溉不一样,茅溉在听说此事之后第一个指认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可能沾染上同样香味的青蓝,好看的小说:。就这一点看来,我觉得他应当是同我们一样,知道谁最有可能沾染醍醐香的香味,以此来一个顺理成章、有理有据的栽赃嫁祸。这样一来,无论是否闻到香气的人都将会成对青蓝产生怀疑。”
李子墟不恼不怒微微一笑:“但那个金蚕的故事,你又怎么能保证会把茅溉糊弄过去掉进你事先设置好的陷阱呢?”
听到‘金蚕’二字的裴南歌面容惨白,不久之前茅溉行经她身旁说的话仍在耳边盘旋,她努力抱紧手臂掩藏起自己内心的恐惧,小声道:“我听到老板说前伙计突然回乡的时候,就隐隐担心那个伙计已遭人灭口,但那时我也确信买醍醐香的人并没有直接与兰台芳香铺的老板来往,如果茅溉并不是直接与老板手打交道,那他未必听老板说过所有醍醐香的事。而茅溉心里清楚,若论对香料的瞭解,区区伙计怎比得上老板,于是我借老板之名胡诌,心里有鬼的茅溉自然不得不信。”
“裴南歌!”一直没有答话的萧武宥突然出声问道:“你如何肯定凶手只在他两人之中?”
“这……”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的裴南歌犯难地吐舌:“这是我的感觉。”
“萧司直!”李子墟目瞪口呆地望着萧武宥:“这……难道你也是因为感觉?”
萧武宥的唇角溢出笑意,他并未急着回答李子墟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裴南歌:“茅溉说得并不对,你不仅脾气像你爹,就连这灵敏的嗅觉也继承了你爹。这些年来你确实帮过忙,但你要记着,世事并无绝对,适合这件事的方法不一定适合另外一件。”
裴南歌心中的阴霾因为萧武宥温和的话语而散去大半,她心里一直明白他对这种凭感觉冒险的探案方式甚不赞同,于是识趣地在旁乖巧点头:“我明白,五哥,我保证仅此一次、最后一次。”
“你可得记着你的保证!” 萧武宥笑着转向李子墟:“但是子墟你也要知道,很多时候,我们为了破案,各种方法都必须一试。”
裴南歌得意地扬眉瞥他,尔后朝着萧、李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子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案子破得太快了?”
萧武宥不答话,李子墟却狐疑道:“为何?”
“因为这件事,巧合太多!”萧武宥沉稳的声音敲醒三人的沉思:“屡试不第却屡败屡试的马元突然想要打点仕途;难得一闻的熏香偏巧只有一家香铺有货;一个知道醍醐香的管家却不知道醍醐香的来历。”
“啊!对!”他话音刚落,裴南歌就惊呼出声:“方才我说了,金蚕的传说是我依照看过的志怪小记胡编的。茅溉与香铺往来的时日不短,关于醍醐香的传说理应也听到大半,照理说我这么拙劣的方法他不会看不出来,但为什么他就这么被我骗了?”
“会不会他是真的没听到过这个说法?”李子墟提出他的假设。
“啊!”裴南歌忽然惊呼一声,几乎是跳着来到萧武宥的跟前,她慌乱地开口道:“我、我知道哪里不对,我听到、我听到茅溉对我说,他说南诏根本没有金蚕。他是知道醍醐香的,而且一定知道得比我仔细!他也知道南诏,他都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走进我们设的局?”
“这个恐怕只能去问茅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