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词虽见不到她神色的变化,却自觉口气严厉,便刻意放缓了几分:“当初陶大哥送我来到这唐家堡,本当自行离开,可他若不是因心中莫名不安而半路折返,只怕我也活不到今天。小悦,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很多事情不是你躲着就能避免。你不找他,他总会找上你,到时候,只怕又是旧事重提,不胜伤心。”
冷风吹来,宋婉词的衣襟飞起,整个人流露出一种弱不胜衣的美态。
唐悦叹了口气,她不懂得,为什么宋姐姐这样美,却还有人能够狠下心肠那样对待她,仅仅是为了一本什么离恨经,难道活生生的情人,比不上一本书重要么?
宋婉词耳朵极灵,听她叹气,勉强笑了笑道:“你不用为我难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果你实在无法放弃,就继续努力,我希望,你娘终有接纳你的一天。”
唐悦刚要说话,宋婉词却作了一个手势制止了她。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面色沉静的陶云走了上来,“这里风大。”
他对着唐悦点点头,便扶起宋婉词慢慢走了。唐悦望着他们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难受。陶云为了宋婉词,五年来困在这后山上,陪着她,照顾她。可宋姐姐虽然恨着苏梦枕,却也没有一日忘怀过那个人,这样一来,陶云大哥的一片真情就付诸东流。
直到那一对相濡以沫的男女在视野中消失,唐悦才站起来,遥望远处的云雾,眼露迷茫之色,她不懂,真的不懂,这世上的事情,为何都是这样的难办,这世上的人,为何都如此难解。
宋姐姐要她放弃,她也想放弃,她比任何人都想,但她无法放弃!她想要娘的关心,娘的爱护,想要像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可以依偎在娘的身边,亲热的叫一声,说一句话,哪怕是得到她的一个微笑。她羡慕欧阳明珠,羡慕到心里都在滴血,她更嫉妒唐小宝,嫉妒到几乎无法面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不由自主的,她抚上自己的心口,真的有一天,这里会不痛吗?
……
唐漠与唐悦分手,回到自己院落,约莫半柱香时候,一人行色匆匆跑过来。唐漠皱起眉头:“管家,出了什么事?”
唐管家神色凝重,悄声对唐漠道:“大少爷, 刚才别院有人来回报,刚少爷他……遇袭身亡。”
唐漠面色大变,唐刚是他三叔的长子,武功智计在唐家堡都算得上是佼佼者,近年来已经能独当一面,况且身在唐家堡中,又怎么会遇袭身亡?
他急问道:“在什么地方遇袭的?”
唐管家答道:“就在距唐家堡外三十里处长坡。”
唐漠不再犹豫,“备马。”
唐管家迟疑道:“大少爷,老爷那里已得到消息……”
唐漠冷冷道:“我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不要张扬,最好先别让三叔知道。”
“是。”
唐漠策马刚出马厩,就看见唐悦低着头走回来,他一勒马缰停在唐悦面前,“上马。”
“啊?”唐悦呆呆望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唐家大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唐漠手一拎,唐悦人已落在马上。
“坐好!”他沉声道,一扬马鞭,马儿撒开四蹄,飞快出了唐家堡,一路直奔落日长坡。
“大哥,出了什么事,我们要去哪儿?”唐悦抓紧唐漠的腰间,诧异地问。
唐漠眉眼沉沉,声音发紧:“唐刚死了。”
唐悦愕然,一时不能做声。唐刚,小时候欺负过她,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她从习武以来,已经很少见过那个人,逢年过节的时候碰见,也不过一低头就过去了。印象里,他已经是个武艺高强的青年人,是唐家堡年轻一代中的高手,怎么会……
须臾之间,已到长坡。
那里已有唐家堡的人在查看,看见唐漠两人过来,慌忙行礼,“大少爷……”顿了顿,又纷纷将目光落在一身红衣的唐悦身上,“小姐。”
唐悦有点僵硬,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习惯唐家堡的人管她叫小姐,他们别扭,她心里更别扭。所以平日里,大多数人对她视而不见,她反而轻松自在一点。毕竟她不是唐家堡正统的小姐,这个称呼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唐漠哪里想到唐悦心中这许多弯弯绕绕,他略一点头,直接走过去查看唐刚的尸体。
“大少爷,刚少爷是被人从正面一剑穿心,您看,伤口在这里。”
唐漠注视着那胸口的血洞,面色森然,“一剑穿心?”
不,唐刚绝不会让人在正面一剑穿心,即便是武功再好的敌手,也不至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若是无法正面对敌,唐刚更不至于蠢到呆在原地等着对方一剑杀过来。
他略略看了看,竟在唐刚耳后发现一处可疑的红色血点。唐漠沉思片刻,站起身来,四处查看有何异常。
唐悦慢慢走过去,蹲下了身子,将手放在死不瞑目的青年脸上,轻轻一抹,那年轻人已阖上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