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雪灾,一进入灾区,到处一片阴冷、雪白,人们拖家带口、相互扶持着向南边迁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派苍白、麻木之色,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路上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伏在尸首上哭泣的人们,云千雪心头一阵酸楚,眼眶已是泛红,自己那些心伤比起这几日看到的这些世间悲苦,真的不算什么!
出门的时候,云千雪专门挑了一个大大的但外表平凡的马车,在里面装了很多棉衣和粮食,想到灾区尽一些力,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带的这些东西,连一拨灾民都不够发,更是不敢贸然发放,这些人俨然已经饿狠了,此刻若发放东西很可能发生争夺、踩踏,甚至暴乱,生存都不能保障的时候,人的恐怖是惊人的。
所以云千雪沿途只敢给那些零散的灾民发一些东西,可这些零散的灾民本就是一些老弱病残,失去了家园,又跟不上大队人马,就算发了东西也不见得能活,所以他们就非常有自觉性的跟着云千雪的马车向回走,在他们看来马车上的公子心眼不坏,跟着他或许还有些活路。
云千雪本是打算把物资发放之后就快马加鞭前行的,此刻后面跟这么多老弱病残,她哪里还能快马而去,只能让马车带着众人慢慢前行,弄到最后,那些病重的、年纪大的都上了车,而云千雪自己却下了车和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在地上走着。
后来因着有些孩子实在太冷,她又把自己的披风给了对方,于是一行人行至赈灾署的时候,崔子衿接到报告,慌忙跑出来时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情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满身单薄,却浑身皆是绫罗绸缎的年轻公子,带领着一群面黄肌瘦但满身皆是白狐貂绒的老弱病残。不禁愣在门口,一时硬是没回过神来。
终于吩咐下人把这些“阔气”的老弱病残安排到了临时搭建的难民所,自己则把这位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公子哥迎进了屋内,屋内虽不怎么豪华,但却甚是温暖,云千雪一进门连忙冲到火炉边去烤,只见崔子衿却一把把她抓了过来,对着云千雪不可置信的眼神道:“你手都快冻僵了,如果此刻贸然烤火,反倒大不妥。”说着就拉起云千雪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来回搓了起来。
云千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任他搓着,直到阿锦收拾妥当进得屋中看到这一幕,惊呼一声小姐,云千雪才醒过神来,连忙把手从崔子衿的手中抽了出来。
看着愣愣看着自己空空双手的的崔子衿,云千雪突然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道:“我口渴了。”
崔子衿这才把手放了下来,淡淡一笑道:“是了,走了这么远难得喝上一次热茶,确实该是口渴了。”
两人互相讲了别后各自的情况,转眼已是傍晚时分,有下人送来饭菜,清清淡淡的,没什么特别,崔子衿看着有些吃惊的云千雪道:“非常时期,就不请你吃什么了,等改日我们回了京城,我请你去醉香居喝酒,到百味斋去品佳肴。”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这次赈灾事宜的总负责人,有那么多的钱都从你的手中流过,可你却待自己这么小气,我只是有些没有想到罢了。”
“世人都以为我们官宦人家的孩子喜欢奢华,爱好穷奢极欲,但却不知道我们也有一颗想为黎民百姓做些事的朴素的心。”崔子衿说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无奈,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看法,也或许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人这么抒发过胸襟了。
“为我们的不被理解,开饭吧!”云千雪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二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倒也吃的颇为开心,只是每当云千雪放开心胸畅所欲言的时候都会被崔子衿宠溺的眼神所打败,又不得不谨言慎行起来,如是几番,搞的确实有些累了,就坦言要休息,崔子衿送她到门口,处处无微不至,他的确是她见过最细心、最温文尔雅的男子呢。
只是他却似乎错会了她的意思,她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帮助一些灾民的,真的没想过要来他这个赈灾署的,而他却以为她连年都不在家中过,专门到这里来找他的,一件简单的事儿,放在不同心思的人的心中,却有了千差万别的理解。
也恰是因为云千雪意识到了这点,在后来的相处中才有些别别扭扭的,而崔子衿则认为这是小女儿情怀在他面前的展露,越是不想往哪个方向走,越是偏偏要向那个方向滑去。
云千雪为了不让自己旧情未了又添新烦,早早的就告辞回京而去,谁知崔子衿的信却三天两头的飘回,虽没说些什么,心意却已昭然若揭,弄的云千雪一个年都没过好,这趟灾区之行实实是得不偿失,旧愁未了又添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