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从陈公馆回来后,王秀芝睡觉的时候,陈真那充满了死志的眼神便会突然出现在梦中,只是在以往无所不能的梦里,她却忍不住总会看到淋漓的鲜血,顺着陈真的胸膛不住滴落。.
“我又做噩梦了,怎么办?”当王秀芝黑着眼圈,有些幽怨地看着陈真时,这个木头般的家伙却总是选择了默默不语。
陈真心里知道女孩对自己的情意,可他同样知道,自己如今还背着家仇没报,实在是不该再陷入温柔乡了,何况这次霍元甲的出马,让他与霍元甲之间的糊涂账,越来越算不清了。
他到现在能清楚的记得,当霍元甲一边给自己推宫过血,一边向同为宗师级的高手-王振男发起挑战时的目光。
那里面,蕴藏着一种切切实实的杀意。
所谓宗师气度,也要适可而止,在面对着门派和宗师自己的名声面前,一切障碍恐怕都要斩断。
可惜,也正是因为这个名声,最后使得陈真心里十分期待的一战,终于没能打起来。
“我今天这么做,就是为了把所有的名声都送给你,只希望霍师傅能为了同盟会,善用这个名声,等你站在更高的高度上时,便要脱离国术馆,创立一个只听命于同盟会、听命于孙中山先生的武装力量,名字和地址,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精武强学会吧,至于曰后的生源和武装的费用,你不用发愁,有江浙商会和同盟总会的力量,只会比上艺学院那边还多得多……”
霍元甲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回想起陈其美极具魄力的条件,心里不觉十分矛盾,等到农劲荪也找到他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真的无法拒绝得了……
“答应他,按照他的想法去做,杨猛那边早就跟我留过话,亚樵和王振男之前的布局,都是为了让陈其美真正的关注你,他曾说过,在这个乱世中,绝对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国术无论怎么发展,最后都是千拳归一路……”
看着一向不太抛头露面的若离,都十分诚恳地跑来,并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霍元甲的脸上不觉充满了感激,同时也略略有些发热,他知道,这恐怕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起码还能保持住彼此之间的情谊。
所谓宗师,没有正式开宗立派,这名声无论在武林中怎么大,终归都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就好像国术馆中这四位宗师,为什么要抛家舍业的来上海开馆,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借同盟会的大势广开山门,从而确立自己的宗师名头和武林地位。
不是所有的拳术大师,都有这个实力和机遇开宗立派的。
所以,但凡是任何阻挡宗师开宗立派之人,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无论这人是谁,或者多么亲近,哪怕是亲爹也不行。
所以,当陈其美提出他设计这个局,只是为了要送他满满地名声,为他创立精武强学会打得前场的瞬间,霍元甲心里所有的杀机和不满,顿时都已变得烟消云散了。
“这个陈其美,看似急功近利,行事张扬,其实每一步,都留有三两个后手,就好像最善于伪装的围棋大师,等你觉得自己泥足刚陷的时候,其实早已在他的局中无法脱身……”
王振男输了,没有比便输了。
对于武林中的拳术宗师来说,这无疑属于声名尽毁的大仇。
但他生生地忍了,因为青衣替人给他捎了一句话,“半年之后,随我去东北……”
说话的人,自然是龙爷。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爷子,自打国术馆轰轰烈烈地开遍了大江南北之后,便总是感慨今生再无遗憾,可是不知为什么,早就提出的落叶归根,却迟迟没有成行。
有了龙爷这句话,王振男压根不在乎所谓的名声,彻底地装聋作哑成全霍元甲,并乐得看陈其美一点点的疏远自己。
行走江湖走葛念的散人,从来就没那些武门中的规矩,名声算什么,比起钱和更诱人的抱丹之路,屁都不是一个。
王亚樵的心里,如今对杨猛愈发佩服起来。
红楼里大师不少,但像王振男这么不在乎名声的,还真就没两个,可师傅他是怎么就能提前把这些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又暗中摆弄得天衣无缝呢?
就像陈其美,起初是借着自己斧头帮的势头崛起,可如今只是因为一个临时而为之的布局,在上海又着实地火了一把,虽然输给霍元甲这事听起来有些丢人,但最终的实惠却都让他赚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其美虽然输了名声,但在江湖上的地位却不降反升。
原因没别的,因为赢了陈其美的霍元甲,转过身便宣布与他及江浙两大商会合作,在上海成立精武强学会,甚至要面向全国招生,并开设有国术、国学及国粹三门必修大课,另外还增设了算学、天工、财务和安保等十二门中西式选修课。
比起仅传授国术和基础国学的国术馆,这种全曰制的东西式武术学校,在未来就业更有保证,所以自然便更加有吸引力。
所以,如果说这上海滩上如今名声最为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