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飞烟陪皇上在养心殿改了一夜的折子,临天夜才回烟荷宫和衣倒下,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醒来便听见丽贵嫔龙胎有异动的消息。
想是大家都知道昨夜皇上来过,又知道她昨晚陪了皇上一个晚上,大家都不敢惊动她,等待她醒来时,许明傅已然在门外等候多时。
阮飞烟一听,连头发都没挽髻便道:“快传许太医。”
许明傅一进来便跪下:“珍贵妃吉祥。”
“快起来吧,丽贵嫔那边怎样的情况?”阮飞烟也顾不得后宫之礼,急急地问道。并不是她有多着紧丽贵嫔以及龙胎的事,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算到底她现在还是凌驾于皇后之上,掌六宫之大权,形同副后。如果被人知道她的宫中出了大事,是因为她处置不当的话,就算皇上肯罔开一面,众人悠悠众嘴又如何堵得住?
许明傅或许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见她如此之急,只好直接道:“丽贵嫔昨晚服了迷情药已有损龙种,后因冷水淋头令她强行清醒,醒后她一直处于懊悔之中,又担心娘娘事后责怪,身心俱受到伤害,凌晨开始她便断断续续发着烧,到了午时更是胡言乱语,神智不清,下午更发现娘娘下体出血,怕是——龙胎不保了。”
阮飞烟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听完后她一拍桌子:“大胆,什么叫怕是龙胎不保?”
她不是怕丽贵嫔的龙胎不保,而是怕皇上难过,皇上膝下虽然有几个阿哥跟格格,可是后宫妃嫔众多,子嗣越只得这么几个,难免让后宫显得清冷,如果没有昨晚那些事,阮飞烟就算是拼了命都要保住龙嗣,可是现在——
许明傅倒被她这么一拍吓得魂都差点没了,亏他也在阮飞烟身边侍候的时间不短,主子的神色倒也学会看,现在他忙垂头回道:“就算太医院上下协力保住丽贵嫔的龙胎,也只能坚持一个月,但一个月实在太短了,根本不能等到龙胎足月下地。”
阮飞烟摆摆,疲备地道:“本宫明白,但至少尽力吧。去吧,你就下去,丽贵嫔的龙胎能缓一时便缓一时。”顿了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对外只宣称丽贵嫔受了风寒,并无大碍,而你,依然是丽贵嫔的首席太医,其它太医不得替丽贵嫔诊治,本宫也会传令下去,你就安心保她的胎吧。”
“是,微臣告退。”许明傅悄声退了出去。
凌香在替阮飞烟梳头的时候欲言又止。
阮飞烟待她梳好头,抚了下发鬓问:“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不来个顺水替舟?”
“娘娘,奴婢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再保她一个月,或许到时她的胎能帮本宫一个大忙。”虽然犹如踏在钢丝上,可是她不得不去冒险,也不到她不冒险。宫中人人自危,所有的风轻云淡都是装出来的,就看谁装得最像而已。
昨晚已经借力打力,让蓉妃得到了教训,怕要有好长一段时间皇上都不会再理她,这样也好,自己耳根清静,也好静下心思考虑一下其它事情,例如玉贵人,又或者——盈贵人。
一个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啊。
明明才刚起来,却又觉得乏了,凌香知道她虽衣食无忧,却一旦失势,日子便会过得比死还要难受,在宫中,哪不是这样呢?轻轻叹息一声:“娘娘要去看看吗?”
伸直手臂让雪梅扶着穿好衣衫才道:“本宫身为烟荷宫主位,又是协理后宫的娘娘,既然知道她的处境再不过去,她也不会安心啊。”
扶着凌香的手出门,雪梅与初菊跟在身后,到了丽贵嫔的寝宫,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药味,想是太医院早就熬开了药,阮飞烟也不嫌弃,跨步进去。
丽贵嫔躺在床上,与往日相比确实少了许多生气,见阮飞烟进来忙撑着想起来,阮飞烟扶着她道:“妹妹快躺下,本宫只是来看看,到底妹妹怀着皇上的骨肉啊。”这话说得锦里藏针,摆明了是说如果丽贵嫔肚里没有皇上的骨肉,估计她就连来都不来了。
丽贵嫔又岂会听不明白?想着自己理亏在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再坚持起床,苦笑道:“难得娘娘惦记着。”
阮飞烟知道她心里难过,但也不会跟她直言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留在她肚子一个月,这样只会加促她的病情。于是她选择了好像并没有听到她说这句话一样,只是寻常问了一下她的感受,又说了一些体面话,摆驾回自己的宫房。临走时她道:“妹妹好生歇着,太医说妹妹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平日里妹妹身子壮着呢,这动动胎气也不损龙胎,过几日妹妹就可以下床了。”话虽是早就想好的,但此番说出来也带着几分情真意切,感动不了她自己,却感动了病床上的丽贵嫔。
她道:“娘娘,你真的不怪臣妾吗?”
“怪你又如何?最后受到伤害的并不是本宫。”阮飞烟转身跨步出去,外面早已日落西山,乌鸦成群成群地在半空盘旋着,每逢日落便会感到害怕,那份孤独无助感会无限地放大,直到她咬着牙告诉自己,明天很快到来,睡了过去就好,一觉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皇上,他又可知道?
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