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无病的称呼中,京师当然是指顺天府,指的是北京,作为一个北京人,或多或少,他还是有一些帝都人民的优越感的,所以,当应天府是官员来迎接王岳的时候,对北京不称呼京师,而称呼为顺天府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刺耳。
他浑然没有想到,对于身在应天府,这大明帝国的南京的百姓,也是有着自己的那么一点的骄傲的。
太祖高皇帝当初可是定都在咱们应天的,要不是北方的鞑子太不消停,太宗文皇帝会迁都到北平?要论帝都气象,这北平能比得上咱这六朝古都。可惜的是,如今,京师是北京,六朝古都繁华不减,却也只能称呼为京都了。
既然是京都,自然也有京都的格局,在北平,朝廷该有的机构,京都里也是有的。不是说大明有“北六部”和“南六部”的说法么,这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刑部,兵部,从尚书侍郎,到主事郎中,北京和南京各有一套人马,而且,这南京的六部,还算不得闲职,而是切切实实的有着事情做的,整个南直隶的中枢,可都在这里。北直八府二州,南直十四府四州,算起来,这南京直隶的州府,比北京直隶的州府还多上那么一些。
唯一有区别的是,在北京城里,至高无上的,当然是天子陛下,但是,在南京城里,相对而言,说话管用的只有三个人:南京镇守太监,南京守备和南六部的兵部尚书。
镇守太监,是宫中派出来的,是天子耳目,而南京守备,而从来都是由勋贵担任,至于南京兵部尚书,那自然就是文官们的代表了,有了这三方势力的维持,这南京,就不可能生出乱子来。
而王岳,是要来南京做这镇守太监的。
以他提督东厂,掌司礼监多年,他既然要来南京镇守,那原来的那位镇守太监,就算不愿意腾位子,也得给他腾出来,哪怕那位不吃王岳这一套,刘瑾也得请他走人不是,他不走,王岳这压在刘瑾头上的这座大山,始终没地方去啊!哪怕是给个等王公公他一个上路之后,刘公公再彻底干掉他的借口也行啊。
南直隶中,太仓、颍州、徐州三道是直隶南京的,只不过这三道,一向是由山东布政使司代管。所以说,当钱无病王岳一行,离开河间府到达了山东,王岳已经不再畏惧刘瑾派出来的这些杀手了。王公公亮出了身份,山东官员。有的是巴结他的,县官不如现管,京师的刘公公虽然凶名昭著,但是,这王公公手里,可是握着他们的乌纱,这个,就算不要迎奉,也决计是不能得罪的。
人越来越多啊!钱无病看着后面的车队,和车队前后护卫的官兵,不禁感叹道。
眼下的他,已经挤不进去王岳的身边去了,不光是他,就连孙倩这个侍女,也靠不了王岳的边了。
前几天夜里,钱无病被惊醒显得有些慌乱的时候,王岳淡定的告诉他,没有关系,是自己人。哪个时候,王岳的安全,实际上就已经不用他操心了。自那以后,不管什么时候,王岳身边总会或多或少出现几个精光内敛却又低调异常的随从,以钱无病的眼光,也看不出那些人的深浅来,不过,他估计,这些人的身手,只怕比自己一拳干掉的那个倒霉蛋强上许多,他甚至都没有和对方比试比试的心思,这些人只怕就是专门吃这晚饭的,他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去。
倒是后来跟随着钱无病他们上路的安恕安郎中,由于职业的缘故,倒是一直在王岳的附近,随时等候召唤,这几天来,他和王岳呆在一起的时间,可比钱无病和王岳在一起的时间,多上许多了。
钱无病隐隐有些失落。
这沿路的迎奉的官员越多,甚至到了济宁后,当地的守备太监,还直接调拨了一只近五百人的军马以剿匪之名,护送王岳上路,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这种失落,就更加明显了。
当时王岳在危机逃亡的时候,是许下了他一个前程,但是,照着眼下的情形看来,他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王公公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这点前程,在自己看来,那是天大的事情,也许,在王公公看来,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情,忘掉了似乎也算是正常。
这种失落,一直持续到南京城外,当迎接王岳的南京官员们,将王岳拥簇而去的时候,简直就变成了失望。
王公公打着官腔和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儿们应酬去了,那些神秘出现在王公公身边的人,也随着王公公而去了,而护送公公的军马到了地头,也转身回去了,似乎,唯一没人搭理的,就是钱无病,吴虎臣还有连钱无病都不知道是应该当官家小姐还是当侍女看的孙倩三人了。
南京的人以为他们是地方官员护送王公公的人,那些护送王公公的兵马军将,以为他们是王公公的手下,两边都以为自己没错,结果,倒霉的就他们几个了。
“王公公他走了啊!”知道了王岳身份的孙倩,也有些傻眼了,不由得将问询的眼光,丢向他们几人中,似乎唯一能拿主意的钱无病身上:“我们不跟上去吗?”
“就是,不跟上去,今天晚上,咱们就得睡客栈了!”吴虎臣也咋咋呼呼的,这些天,人前人后的颇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