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点,王守仁想出去走走,昨天来的太晚,这占城只是依稀见了个轮廓,就被接到这城主府了,据说这以前是那占城国王的居所,不过在他看来,也就那么一回事情。
有心再去见一见钱无病,却是不得其所,钱无病一大清早就出去处理什么事情了,这是留下来的王钰告诉他的,两人交情归交情,不过此刻既然王钰在占城是以船队属员的身份随行,而不是朝廷的官职,以王守仁现在宣慰使的身份,自然就分了尊卑。从法理上来讲,这王守仁应该才是此刻这占城的主人——大明派来的最高官员,而钱无病的船队,也不过是客人而已。
显然有钱无病的吩咐,王钰就是帮助王守仁尽快进入角色的人了。和昨天酒桌上的大咧咧不同,王钰此刻,确实做足了下位者的本份,恭谨,殷勤,虽然言语中仍然透着亲热,但是那份公事公办的意思,也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唐寅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对于唐寅,王守仁却是早就听闻过,听得他自报了家门倒是和他亲热了几分,不过读书人之间,总归有些傲气,倒是不同和王钰一般随意了。
唐寅一个月来的辛苦,也不是白费的,此刻的占城,虽然不少房屋还有着烟熏火烤的痕迹,但是,再破败的地方却是没有了,损毁太严重的房屋,防止伤人,即便来不及修葺,难道还来不及拆除么,而月前到处可见的血迹,空气中的焦臭味道,也一概不见了,除了街面上的行人少一点,空荡荡的民居多了一点,这占城已经俨然在慢慢回复生机。
王守仁甚至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集市,新鲜瓜果,粮食蔬菜自不必说,就是各色大明特有的瓷器布匹,也不少见。
王守仁关注的却不是这个,那些黝黑的占城人,裹着头巾,穿着裙子的占城人,甚至光着脚的僧人,在有些噪杂的集市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言语,但是,他们手中的递给对方的东西,他却是认得的。
“这些大明的制钱,是船队来了才有的,还是以前的有的?”他开口问道。
唐寅笑了笑,拿着一小块银锭走了过去,和一个商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换回来一串铜钱。
“看这些制钱,磨损得如此厉害,不知道流通了多久了,断断不是咱们船队带来的!”王守仁端详这串铜钱,心里有了结论。
“学生了解了一下,就算是眼下与咱们为敌的大越国,这国内的小额交易,也是用的咱们大明的制钱,这大明周边诸国,哪怕他们自己铸的铜钱,连他们自己的百姓都不愿意用,而我大明的制钱,分量足,比例好,就是用个三五十年,钱面依然清晰可见,这些国家,有能力铸钱的要权衡一下成本,没能力铸钱的要挑拣下好坏,挑来拣去,最后还是咱们大明的值钱最合适,百姓们不傻,若是强制他们用本国的那些劣质铜钱,只怕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一个民间以物易物而已!”
“糊弄百姓,最后还是糊弄自己!”王守仁点点头,他在户部做过,这其中的关窍也知道一些。
他心里头,隐隐有一个想法蹦了出来:若是这周边诸国,都是使用大明的值钱,那大明户部卯足了劲儿的铸钱,然后再派人在这些国家采买,岂不是很容易就攫取大量的财富,市面上的流通的铜钱一旦过度,这些国家势必要抛出大量金银来平抑物价,这岂不是等于这些国家国库的金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入了大明。
“这大越国,也是用的我朝制钱?”他确认了一下。
唐寅点点头:“的确如此,这里人人都知道,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平常人家,能有多少机会见到金子银子,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咱们大明的制钱而已!”
王守仁点点头,不再言语。
在城里四处走了走,王守仁最后上了城墙,这样的规格的城墙,他肯定是看不到眼里的,但是,看到城头上那每隔十来丈就一门的火炮,他倒是眼前一亮,这等守城利器,钱无病居然下了血本,在城头上置放了这么多,倒是免了日后自己找他讨要了。
“这是从船队拆下来的火炮,将来就是船队离开,也是要占城折算成银两的交付船队的,王大人您是朝廷命官,但是咱们船队,可不过是买卖人,这个不能送给王大人的!”唐寅见到他眼睛一亮,知道他的想什么,赶紧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将门关得死死的。
“他钱翼之敢找我要钱?”王守仁哈哈一笑:“我倒是要问问他,他进这占城的时候,可是空城一座,我两手空空的来,我没找他要这要那也就罢了,他还好意思找我要钱?”
“王大人,咱们进城的是,还真是空城一座!”王钰苦着脸在一旁解释道:“除了个烂摊子和几千张张口要吃饭的嘴,大越人还真没给咱们留下什么!”
“嘿嘿!”王守仁笑了笑,也不接他的话茬,顺着城头走了过去,身边这两位再怎么哭穷,他都是不信的,钱翼之那家伙狡猾得很,派他们先来堵住自己的嘴,这要换个脸皮薄的,没准就真不好意思找他开口了。
面对一城百姓,这脸皮厚薄又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心里微微一笑:这名满江南的风流才子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