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傅全和傅庄人居然一直在门外等,见她安然出来都隐约的松了口气。三人沉默出宫,南宫晚脚步几经缓慢终于停下,“伯父你们先走吧,我想去天牢看看。”
她的心思傅全早已猜中,拍着她的肩道,“无旨任何人不得私进天牢,现在时间特殊,你一言一行萧文都看在眼里,你不能再有丝毫的闪失了。你爹和我几十年的交情,出了事我难辞其咎,他身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无论如何也要保全你。我知道你想见见你爹最后呆的地方,可天牢人一走就什么都不不会留,萧文更是会抹的干干净净,你若想去,我明天帮你走通走通,不必急于今日。”
一席话恳切、愧疚、叮嘱、劝诫皆有,又句句再理,南宫晚如何还能说什么?当下不再言语,脚步宛如灌铅,回到将军府已是傍晚。
想再去看看南宫府,却见棺木已然合上,一看竟是已经封死,转身看到渊墨便是赫然一巴掌,“谁让封棺的?开馆!”
渊墨却是一掌按在棺木之上,“给将军一些尊严吧,他应该不想你看到他这个样子。”
南宫晚一怔,一退,“我爹怎么了?”
“尸体腐烂生虫了。”渊墨沉声道。
南宫晚又是一退,靠在棺木上有些无力,渊墨刚要上前,南宫晚却已转身双手扶住棺木,让所有人出去。
渊墨定定的看南宫晚一眼,让所有人先退出,自己才悄然离去。
在他关门之际,南宫晚突然转身问,“你有没有……”
“将军遗体已经重新整理过,放了很多冰块和虫剂,很整洁。”她问不下去,他便替她说。
南宫晚点头,又转过身去,他也不再多言,悄然合上房门,短暂停留片刻无声离去。
南宫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地上背靠棺木将头仰着。想着在猎场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陪着他,可他却不愿陪她了。那夜的情形又历历在目,她眼睛忍不住的酸涩,只能更高的仰头良久才道,“爹对不起,将你的事告诉皇上了。你若见到我娘,必定也会恨我的。对不起,一直骗了你。”
她不是个称职的儿子,更不是个合格的女儿,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身份是为了对母亲的承诺,更是怕他的失望。可她太过于坚守自己的身份,总怕有一天会被捅破,自己会无力掌控一切,所以一直排斥亲近,一直不敢动情,一直费尽心思的争权涨势,一直拼命的强大自己。以至于她从不会想他需要什么,他在想什么,甚至他不能生育的事都是他那次重病后才知晓。那时她才知道她对自己的父亲忽视了多少,也才真正明白,当年母亲的决然又是为了什么,更是真正懂得,她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她想过的,想过当她为南宫家生下男孩,想过将孩子培养成材之际,想过她的孩子能真正让南宫府骄傲之时,她就坦诚自己的身份,求得他的原谅,做回自己!
可现在她向谁求的原谅呢?又向谁坦诚呢?
一转眼,她就是整个南宫家了!
又是一场剑拔弩张的早朝之后,南宫晚一个人出现在天牢的门口,一场争辩的结果便是她能重查南宫府的案件,却也仅是如此,只为私查,维持官判,!可对她而言,也已足够了。
才要进门,一人却抢先拉开牢门,南宫晚一偏头,傅庄人就不容有拒的道,“我陪你进去。”
南宫晚知他也是倔性,不再多言,进了天牢在狱卒的带领下一直到南宫府身前收监的牢房,里面果真打整过,干干净净的,没一点多余的东西。南宫晚一个人静静在房内呆了良久,几乎抚摸过房内所有东西包括墙和木栏。她几乎可以看见南宫府端坐在侧的样子,她几乎能感受南宫府被人强按于木栏之上罐下毒酒的不甘与愤怒。所以她触摸着木栏之上隐隐的抓痕,像是一次一次自揭最陈旧的伤疤,直到鲜血淋漓。
她将所有狱卒叫到面前,包括未当值的也尽数叫了回来。南宫府入狱两日当值之人更是被她叫到最前面,尤其是最后一晚。她冷眼看着所有人的沉默与忐忑,终于缓缓开口,从第一个人开始,慢慢走过,“李青,年二十七,徐州人士,当值三年,原为宫门当值,家有父母双亲,一妻两儿,长子多病十岁,幼子刚过五岁。家贫多债。”
“陈平,年三十三,京城人士,当值十年,家中七旬老母,幼女七岁,妻子改嫁多年,酗酒好赌。”
“周子冲,年二一,朝服人士,新入三月,家境殷实,父母原为书香门第,去年续弦。”
……
南宫晚一个个走过,将人姓名家室悉数道来,无一遗漏和错误,念到之人战战兢兢,又惊又惧,汗流如瀑。可南宫晚很有耐性,一个一个的走,一个一个的说。末了才平缓的说,“都是有家室和难处之人,我不想为难你们,我只想知道我爹入狱后都发生了什么。”
回答她的自然是一段面面相觑的沉默。
南宫晚面色愈沉,“你们收人好处或受人威胁通通闭嘴也可以,我南宫晚也不是无用软弱之人,自会有办法查到,只不过到时叨扰各位家眷还请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