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胆说,在《卧虎藏龙》里,因为章子怡是新人,李安说他可是没少调教章子怡。
白东风说,是吗?都是咋调教的?
黑铁胆说,在调教章子怡方面,李安和张艺谋的方法不同。
用李安导演的话讲,玉娇龙这个角色是人的幻想,不仅是男人的幻想,也是女人的幻想。我相过很多演员,章子怡是很好的代言人。其实我第一次也看走了眼,因为她有舞蹈基础,我想也许可以训练,才要她来再试一次。
后来上妆试拍,发现有很多可能性,她的银幕魅力很值得开发,虽是未知数,但她具有这份潜质。新人都是没谱的,一开始都伤脑筋,是个冒险,你得顺着她,长期地观察、思索,找出她的长处,大家努力,加上她的配合。拍片时,我常告诉她,这场戏是要做什么,定出标准,做给她看,然后尽量逼。
纯真是新人的长处之一,她尚未经历太多社会跟演技的磨练,做一个表情或动作时,她是真的力不从心,想达到你的要求,有份诚恳,那个纯真感就够吃了。
会拍的话,章子怡很上相,“脸”的特质多样,捉摸不定,有一种禁忌感、神秘感。只要造型到位,再帮她设计出表情,要她尽量做,观众会帮她演绎。新人演员就像张白纸,有的人可以容得下你尽量在上面作画,有的人本身已经很饱满,反而容不下你的做工、你的妆及戏。片中她有十几个造型,每个造型都是一种可能性,可以引发观众心中的想像,让观众自己去狂野、去演绎。
我觉得拍电影时很神奇的是,演员本身的灵气和电影里的灵气常常是两回事。本身有灵气不如电影里有灵气,得拍出来才算数,她要吃得下那个妆、那个光,吃得下大伙加在她身上的那个戏,那个“艺术份儿”。
章子怡的好处是,她能吃得下来,每天压力都那么大,除了大明星跟她搭配外,再加上大导演、大摄影师、大武术指导的种种要求。她第一个打戏镜头,每条一拍完,三个人上去叫住:“你怎么可以这样打,跟女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啊!”
她头一次吊钢丝时把我们吓坏了。她的反应跟别人不同,一般人快要撞墙时,都会本能地先以手保护自己,她不是,她是拿脸往墙上撞。脸,是她吃饭的家伙,怎么会毫无防卫能力?还好没撞上。人就看开不开窍,有了信心就上路了,一开始可惹得每个人都急。经过一两个月,不管美术、摄影、武打、演戏,她都能慢慢消化下去,个性还能吃苦,长得上相,是祖师爷赏饭吃。这也是机缘,她可以把玉娇龙在公元2000龙年时给吃下来。
大伙努力,章子怡是被塑造出来了,将来红不红就看她的造化了。电影有时是“戏包人”,有时是“人扛戏”,不可能都是戏包人。新人拥有一种可爱、可信的纯真,当有了历练后,会开始世故、油了,观众也习惯她了,她会有压力。纯真感已消失,接下来要靠演技。演技终究是技术,要动人越来越难。如果没有演技,就得有明星魅力,有观众投缘的形象。要是也没有,就很容易被后来的取代,因为更新鲜的出来了。
当初我选角时,选的就是老中青三代的武侠皇后。六十年代的郑佩佩,八十年代的杨紫琼,当然我心里希望章子怡也成为新一代的武侠皇后,我期望她是第三代。
章子怡和书里描述的、我想像的及剧本里的玉娇龙都不一样。
我本来想做内心刚烈、外表很小姐的玉娇龙,但章子怡本身的气质和我设想的完全相反,她的长处是性感、轻柔,看到她完全想不到阳刚的一面。不得已我只得转向,顺着她的特色发展,走性感路线。
因为她给我的困难特别大,所以在调教她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刺激。
玉娇龙好比是创作里隐藏的那条龙,代表着心性的不稳定外,同时与中国人的禁忌——性欲有关,因此也落实了竹林的想法。
在我原先的设想里,竹林戏只是打。以前大家只在竹林里打,没见过人到竹林上面打,我则对此有所幻想。后来整个竹林的色调——绿色,加上她跟李慕白的迷离情愫,才有了如今的新方向。
因为前面两女对决的戏,杀之兴起,已经酣畅淋漓地实打了四分钟,之后的竹林再打下去也怕腻味,因而想到走“意乱情迷”的路线,这都是因章子怡而得到的启发。
对我来说,玉娇龙这个角色,她是一个谜,不是为让人了解的,而是为让人迷惑而设的一个陷阱。她是我对年轻女性不了解的一种幻想,本身就是个疑题,会吸引人投入。不只是我,主创工作人员做章子怡时似乎都在琢磨自己想像的“玉娇龙”——人人内心里那股完全不受管制的欲望。
听到这里,白东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摇了摇身旁的一棵紫竹说,怎么调教到最后,调教到性、性感、性幻觉上来了?
白如玉说,你们男人不是都好这一口吗?
白东风说,李安导演不是说了吗,这种幻想,男人有,女人也有。尤其是在竹林里。
白如玉说,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