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来毒箭并不耐久,若在风雨中作战,更是百无一用。我却有一个秘方。”何畏之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说到此处,眉宇间却有一股阴戾之气,让人不寒而懔。
石越心中一凛,忙问道:“是何秘方?”
“大宋广南东西路、梓州路附近,以及大理国,有一种树汁巨毒无比,见血封喉。若将此种树汁与砒石煅烧后一同投入烈酒之中,淘去渣滓,然后将澄清之毒酒在沸水上隔锅加热,酒蒸发之后,便只余下潮湿的褐色粉末,再行加热,便成药粉。又取蛇毒液浸泡后阴干。凡一十五斤药材,可得一两药粉。此药粉可随军携带,要使用时,加水冲兑,以箭簇沾水即可。一分药末加水一斤调开,可浸箭簇一千。十斤药末,可浸箭簇数百万。浸药之毒箭,一旦见血,十步封喉,料辽夏二国,没有这么许多兵马好杀。唯药材得来不易,我费尽心思,亦不过制出一两来。”何畏之娓娓说来,倒似乎他说的事情,不过在如何杀鸡宰牛。
石越心中却极为不忍,他站在文明之立场,自是奉宋朝为正朔,知惟有汉文明方是中华之主体,但是与契丹、党项,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此二族在石越的时代早已消亡,不少人更是融入汉族之中。若说要灭人之国,他的确是念念不忘,但说要屠人之族,他却丝毫没有此心。真要说来,焉知他石越身上,便无契丹、党项血脉?似何畏之之毒箭,虽然不知是否真有他说的那般厉害,却已经是“化学武器”了。好在石越知道这种毒药得来不易,而且他也从不将战争胜负寄托于这种奇门毒药之上,因只是淡淡笑道:“先生真是有心之人。”
柔嘉却骂道:“这法子真毒。”她却不知何畏之满腔怀抱,所谋者大,于此种种,自是处心积虑。
何畏之于柔嘉的指责,自是毫不在乎;但于石越的态度,却甚是留心,但从石越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端详,不由暗叹石越城府之深。
石越初见此人之时,本有爱才之心,后来听他要来寻访自己,更有延揽之意,但是交谈愈多,便愈觉此人外表温和,内心高傲,胸中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毒之意。虽然不曾见诸言语之中,但是石越却能时时感觉分明。似乎此人曾经身居高位,或者至少是受过严格的贵族训练,所以才用外表的温和与高傲,来掩饰住那心中的怨恨。一时之间,石越对于是否能够控制此人,竟是没有了把握。
“此枭雄也。”石越暗暗警觉。这样的人物,若然没有机会,可能就一辈子老死于穷乡僻壤,默默无名,因为他们不愿意去受庸人的气;但是若然他们找到机会,却未必是普通人可以控制的——双刃之剑!
便在此时,听到客厅之外有数人的脚步之声,一个家人进来禀道:“参政,潘先生、陈先生来了。”
石越忙道:“快请。”何畏之却已起身等候。不多时,潘照临、陈良、侍剑便进了客厅,潘照临看见何畏之,长揖到地,又凝视何畏之半晌,方悠悠说道:“一别十二年,莲舫已非吴下阿蒙。”
“家破国危,欲为五陵少年不可得。恭喜潜光兄托得明主,可一展胸中抱负。”何畏之淡然的神色中,有几分苍凉。
石越听到“家破国危”四字,心中一动,已知何畏之在大理国,必然非寻常人物。果然,便听潘照临说道:“参政,当年大理国王段思平攻破下关,与滇东三十七部石城会盟,莲舫祖上,曾有力焉。”
石越这才知道原来何家是大理开国功臣之后,忙立身说道:“原来如此,失敬。”
“不敢,惭愧。”
潘照临又道:“当日曾听到传闻,道何家受到杨、高二权臣之陷害,举族焚屋出走,不知所踪,心常念念。后听梓州路上京官员说起归来州何家堡,又提及莲舫之名,虽恐是同名同姓之人,却不敢错失机会。便修书一封,托人带到。不料莲舫果真是信人。”
“有劳挂念。”何畏之自是知道潘照临信中招揽之意,但是他对于大宋,却谈不上什么感情,更无效忠之意。此来拜谒石越,全是为了自己一族之利益,以他之材,若是没有机会便罢了,只要有一丝机会,便不会甘心老死归来州。
潘照临亦知道何畏之一向骄傲,种种安慰的话语自然全都收起,以免被他当成讽刺。只是说道:“何兄既然来京,盼在府上少住,以叙别来之情。”石越亦笑道:“正是,还盼先生多留几日,在下好时时请教。”
何畏之微微扬首,他无意入石越幕府,但是许多事情,非一时半会能说,不得不耐下心来。当下便不推迟,道:“如此多有叨扰。”石越与潘照临见他答应,连忙一面吩咐人去安排住处,一面给何畏之引见府中诸人。
柔嘉本欲看个热闹,好对何畏之出口胸中恶气,不料此人反成了座上嘉宾,心中大是不忿,众人种种应酬,她更是毫无兴趣。因见侍剑站在旁边,便走到他面前,问道:“喂,你知道给十一娘准备的礼物在哪里么?我要去看看。”她竟是理所当然的把石府当成自己家,毫不生分。
侍剑早知她的脾气,忙道:“在夫人那里,小人给您带路。便是一张古琴,几副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