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中秋佳节,本届新科状元郎田绛前往杭州富商程之尧家中,求娶程府二小姐程素锦。
田绛,字赤瑛,长安人士,自幼随在浙江做官的父亲在宁波生活,时年二十七岁,因一直致力于功名,至今未曾定亲。去年春季在西湖边偶遇程二小姐,一见钟情,因无名无禄,不敢耽误小姐青春,待今年秋闱大考后,紫禁城保和殿殿试钦点第一甲第一名,东长安门外皇榜张挂,告晓天下后,才亲来程府求婚。
程之尧见新科状元亲自上门求亲,哪有不允之理?简直就是大喜过望,好比天上掉下一个大元宝一样。程家虽富有,但毕竟是商贾之家,新科状元郎赐宴琼林苑后,至少都会授翰林院修撰,官拜六品,如果结亲,从此程家也就是官府里的人了,这叫程之尧怎能不喜出望外?
只是程之尧不知,去年三月三后,素锦小姐曾在显宁寺观音殿进香时又偶遇过田绛几次,田绛恳切地告诉素锦,自己本是仙界的石榴仙,到人间游历,如果她答应嫁给自己,可以伴她渡过人世百年,并许她一世繁华和程家满门富贵功名。素锦那日见他温柔俊美,就早已芳心暗许,忽然间又听闻他说自己是上界神仙,更是觉得如坠梦中,不知是喜是幻,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能有位如意郎君相伴,何必管他是人是仙?自己已到婚配年龄,如果让父母做主,不一定能寻到这般人品的夫君。思前想后,她羞涩的应允了,只在心中惊疑这场仙凡姻缘,竟然落在平平凡凡的自己身上,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么?
天绛知道要想程家一口答应婚事,不仅要有财富相貌,凡间的功名利禄才是首要。他本是花仙,考取人间功名自然是易如反掌,参加会试是最快的获取官职的法子,而且殿试前三甲一般都是进翰林院、文渊阁,只要不在朝中担任军机要臣,扰乱朝纲,宫内的钦天监和紫微星护法自然也不会理会小小的六品修撰是仙是妖。
素锦和田绛在第二年春天成亲,婚后田绛向岳父家中称在浙江做同知的父亲已经告老还乡,举家迁回长安定居,他自己也升为侍讲学士,不久就带着新婚夫人到京城上任。
岁月匆匆,光阴似箭,转眼间十年过去,田绛已经是文渊阁大学士,每日白天在紫禁城内协助批阅地方奏折,回府后在书房读书练字,或花园内品茶抚琴,十年如一日,岁月静好,温馨平和,倒也舒适自在。
某一日,田绛却无意窥见素锦在房中偷偷垂泪,心中惊诧,再三询问下,才了解了妻子的苦处。原来田绛和素锦都是性子温和内向之人,夫妻俩平日交谈极少,大多是田绛抚琴素锦在一边绣花,或在书房为他磨墨压纸。田绛经常静静地凝视着这张酷似云萝娘子的面容,心中一片温柔,眼中流露出无限旖旎缠绵。起初素锦被他这样注视着,心里窃窃自喜,认为夫君是极为爱恋自己,才会有此含情默默的目光。可是不久之后,她就发现,那无限深情的目光后面,似乎有无限的空虚。眼神是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他说话的神情总会带着些许恍惚。长久的注视后,只要自己一开口,田绛的眼中就会掠过一丝茫然和疑惑,那一刹那间,他望着自己,竟然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素锦不知道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说不爱自己吧,多年来,他从不在外过夜,更不会留恋花街柳巷,就是自己没有生育,也没有提纳妾一字。家中丫鬟婢女不乏姿色出众之人,他总是视而不见,一心一意守着自己,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可要说他爱恋自己,他却总是不与自己多说话,仿佛只要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自己就是最大的满足,有时想多关心一下他,他也是不愿多说的样子,温和的神情下隐藏着不耐和寂寥。哎,虽是举案齐眉成双对,到底也是心绪难猜意难平。
如此相敬如宾的过了这些年,渐渐的素锦感觉到了寂寞,她想,也许田绛的性子就是这样,淡淡的,静静的,两人这样相处的方式也习惯了,若是能有个孩子,在两人安静的人生中,才算是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吧。
但是天绛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子嗣,素锦不知道仙人是否在意传宗接代一说,十年来,她见他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和凡人有什么不同,有时她甚至怀疑,那一番话,是不是自己在梦中听到的,其实她的夫君根本就是凡间的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素锦心头的孤寂感越来越强,苦于无人倾诉,也只有背着人时,在屋内偷偷饮泣。
天绛听了妻子的一番诉说后,心中很是愧疚。神仙的寿命漫长无边,他已经习惯了不变的生活,坐看云舒云卷,卧听潮起潮落,闲时再细观花开花落,数百年如一日,却忘了这十年的光阴对凡人来说,就是生命中的一段最好时光。素锦从桃李年华,伴他至今,已年近三十,或许是该有个孩子来相伴她寂寞的生活了。
只是天绛有些为难,花木蕴育人子很是费时,花种育出后,至少也要用上百年的时光才能修成人身,等到那时,或许素锦连孩子的人形是什么样都看不到,就已进入轮回了。
不过他还是愿意试一试,他回到仙萝国请教父亲早日幻成人形的方法。金庞媪见儿子回来,很是高兴,但听说他娶了凡间女子,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