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端好两碗乌梅汤,略略向莲姐儿点点头,走回车子边,让车夫掀开翠幔车帘,莲姐儿看见一名年轻摸样男子坐在车里,清隽儒雅,只是面色有些苍白。那男子接过一碗乌梅汤,喝了半碗,欲交还给丽娘,丽娘轻声细语说了句什么,神态温柔,那男子又举起碗,喝完了乌梅汤。丽娘面露喜色,又将第二碗递去,男子摆摆手,示意不要了。丽娘从袖中拿出罗帕,想要帮他擦拭嘴角,男子自己接过罗帕,随意擦了擦嘴角后,将帕子还给丽娘。
丽娘走回摊子前,将两只碗还给摊主,对莲姐儿施个礼道:“莲姑娘见谅,今日就不打扰云萝娘子了,请带我向娘子问好。”
莲姐儿点头应了,丽娘回到车子上,对相公轻声说了几句,那男子目光转向莲姐儿,微笑着轻轻颔首。车子慢慢离开,莲姐儿看见丽娘手执团扇,轻轻为自己相公扇风,眉梢眼角,全是说不尽的温柔爱恋。
薄暮时分,湖风渐渐清凉,莫愁湖两岸早已是人如潮水,熙熙攘攘。龙舟赛的终点彩台上披红挂绿,旗幡猎猎,彩台边的柱子上,挂起大红灯笼,将四周照的雪亮。岸边停靠的各家游船,也纷纷将彩灯点起来,湖面上顿时倒映出一道道绚丽夺目的光彩,五光十色,灿若星河。
玉哥儿下午醒来后,云萝娘子和莲姐儿带他湖边玩了一会,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糖人、泥娃娃和竹制的小弓箭。小弓箭的箭头是用软布包起来,不能伤人,莲姐儿说像敲木鱼的木锤,回想起在普陀山念经枯禅的日子,不愿意买。玉哥儿抱着小箭不松手,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云萝娘子偏着儿子,急急买了下来。
莲姐儿揪然不乐,闷闷的跟在欢天喜地的母子俩后面,心里一气,也忘了告诉云萝娘子遇见玉面狐丽娘夫妇的事情来了。不过等到云萝娘子在花胜摊前给她买了一堆用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的艾人、艾虎和花环等小玩意时,她在心里又原谅了云萝娘子的偏心,并大度的帮着把两大把艾草菖蒲带回彩船。
回到船上时,吴嫂和老吴已经关了铺子赶来了。吴嫂带来了晚饭,主食是鸭肉粉丝汤和蜜枣粽子,另外用金丝楠木三层食盒满满当当的装了皮蛋
豆腐、豆干青瓜卷、佛手鱼皮、榄菜肉碎四季豆等几样小菜。怕玉哥儿不
吃粽子,特意给他单做了茴香苗小菜饼。
暮生将交椅和方桌搬到船尾的敞轩内,莲姐儿忙着把艾草菖蒲扎在敞轩的杆子上,增添了几许过节气氛。吴嫂摆好荷香秀色青瓷酒具,里面装的是香甜清淡的莲花酒,给老吴一把银锡自斟壶,他喝的是应景的雄黄酒。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处,先一起举杯共祝端午快乐,再把话题转向玉哥儿,愿玉哥儿远避瘟邪,安康健壮。云萝娘子笑着让玉哥儿回敬大家一杯,玉哥儿大大方方的端起一碗橙花蜜水,也祝大家身体健康,众人笑着喝光了自己杯中酒。
莲姐儿突然想起来一事,急急的进船舱,拿出一个煮熟的鸡蛋来,笑着对玉哥儿说:“来来来,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玉哥儿反应过来了,笑哈哈的扑过来,自己掀开衣服,露出小肚皮。莲姐儿把鸡蛋给吴嫂道:“这个要老辈说,我们就请吴嫂说吧。”
吴嫂笑着接过鸡蛋,放在玉哥儿的肚皮上来回滚几滚,嘴里开始叨念着:“宝子吃蛋,灾星滚蛋“。直说了好几遍,玉哥儿又凉又痒,手里抓着衣服笑着抖个不停。
莲姐儿笑得直打跌,揉着肚子说:“玉哥儿这个蛋得吃掉,把灾星吃了就是彻底消灭了。”
云萝娘子把鸡蛋剥开,玉哥儿一口咬掉半个,嘴里还咯咯的笑个不停,云萝娘子怕他呛到,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轻轻帮他拍拍后背,自己也撑不
住笑了一会,对莲姐儿道:“就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吃饭想起来了,也不怕呛到玉哥儿。”
莲姐儿兀自咯咯的笑着,暮生也呵呵的傻笑着,老吴拂须微笑,吴嫂忙拿来****让玉哥儿慢慢喝,顺顺气。
一片笑闹中晚饭用的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湖面传来“嘘-----”的一声,一道银亮的光束划过晚空,然后是一阵“轰”的巨响,莫愁湖上空像下起了五彩缤纷的密雨一样,洒下无数彩色的光点,银的、红的、蓝的、金的……散向四周,立刻绽放出光彩夺目的花朵来。
“哦!放烟花了!”玉哥儿拍手叫道,莲姐儿忙拉着他到船栏边,抬头看漫天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此时湖面上空俨然是一座空中花园,一朵朵硕大的花朵在夜空中盛开,有灿烂怒放的菊花、姹紫嫣红的牡丹、缤纷多彩的白兰,盛开过后,花瓣纷纷如雨,坠落在湖中,将整个莫愁湖点缀得银光闪闪。
彩台上也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这意味着龙舟赛正式开始了。两岸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从这边船上,能看见原本停在起点白玉桥的龙舟已经纷纷驰出,观赏的百姓开始兴致勃勃的下起了赌注。
莲姐儿回过身子,笑着说:“看龙舟是要下注才有意思,我们也来赌一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