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纳木的爱情简单纯粹,但爱情是双方的事,你可以就山,但你若是山呢,望着退去的背影,是否会发出徒劳的悲叹?
查尔汗高地南麓受到南来的暖湿气流影响,山势颇缓,行止间很难感觉到高度攀升。但是高度是真实存在的,相对平缓的山坡也并不意味着攀登的过程没有难度。
山间云雾弥漫,骑马踏雪而行,仿佛云间行走,留在山脚的大羚羊早已看不到踪迹,山巅却依然举目难及。
纳木骑着黑牛走在最前方,黑牛高大健硕,在雪地中如同落在白纸上的墨滴一样醒目,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后面的人不会走失。
李林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后面,看着前方马背上那些摇摇欲坠的身影。
一路上,李林一直有计划的把众人赶出车厢熟悉骑术,这样做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效果还不错,虽然做不到个个骑术精湛,起码没有人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骑马的人,而是马匹本身。
从黑牛部落离开时,他们带走了二十匹马,本来十分宽裕,但是在路上发生了一些意外,走失了两匹,还有三匹被荒兽袭击受了重伤,只能放弃,这样一来,算上骑牛的纳木,九个人只有十五匹马换乘,再把驮运物资的五匹马刨除,马匹顿时捉襟见肘。
一匹马突然倒在雪地中,挣扎抽搐着怎样也爬不起来,显然已经无法再走。
马是老拉哈挑选的,当之无愧的荒原骏马,即使奔跑千里也不会力竭,却倒在了登顶雪原的路上。李林知道这是饿的,查尔汗周边寸草不生,他们携带的草料即使再省,也已所剩不多。粮草有限,马又不像黑牛那样可以食肉,无法充分进食,即使再充沛的体力,也会被掏空榨干。
马背上的邵飞毫无防备,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李林已经赶了过来,抽出刀刺穿马脖子,冲他说道:“喝。”
血如泉涌,蒸腾出淡红色的雾气,雪地被溅落的血滴蚀出一个个暗红色的小坑。邵飞看着腹部起伏不停,仍未断气的马,马眼中有泪光闪动。
他犹豫着,摇了摇头。
“喝。”李林抓住邵飞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马颈上,不容他反抗。
血,该是腥的,为什么我会觉得它很甜呢?
邵飞艰难的吞咽着马血,每一口都令他胸口灼痛,直到不再有血涌出,李林才放开他。
邵飞直起身,用袖子蹭了蹭脸,大口呼吸着,看向已经停止呼吸的马尸,那只泪水冻结的眼就像宝石般剔透,只是少了灵魂的色彩。
“以后不要违抗我的命令。”李林冷酷的说道。
“够了!”邵飞突然大吼着,双手用力的扯住李林的衣领,将他拉了一个趔趄,愤怒的脸因为沾满血迹愈发狰狞:“我受够了!你以为你是谁?不要拿你那套理论教训我!在你眼中,一切都是利益!你懂不懂什么叫感情?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你这个混蛋!恶棍!”
李林沉默着,任凭邵飞的唾沫溅在脸上,直到对方发泄够了,开口道:“说够了?”
“想怎么样?杀了我?来呀!”邵飞毫不示弱的瞪着李林。
“嘭。”李林一掌打晕邵飞,扛起他,看了眼围观的众人,将邵飞搭在范升的马背上,说道:“驼稳了,继续走。”
……
雪山在荒语中也称“突朵”,意为“碎石与裂缝”,大约最初见到雪山的荒人,将棱脉密布、沟壑纵横的雪山当成了白色的巨石,将川谷与冰斗当成了山石纹理,又或者那时候雪山恰没有雪,落在荒人眼中的只有石隙和砂岩。
没有到过雪山的人,会以为雪山上面只有雪,只是个误会,在雪山上,也有着大面积裸露的巨石和砾岩。
入夜,在几块凸起的巨石围起的背风处,燃起了篝火。
邵飞醒了,不但醒了,病也奇迹般的好了。
李林却病了。
李林倒下的太突然了。在他摔下马背之前,没有人认为他会病倒。一直以来,李林都是队伍中表现的最为强悍的一个,就连悍勇的纳木,都被他的坚韧折服,认为即使遭遇灭顶之灾,李林和他的黑牛也会顽强的生存下来。
无法想象,不代表不会发生。李林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疲倦,会生病,会面对死亡。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难得开口的纳木公允的说道。李林这一路上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打猎、探路、守夜、寻找水源,从不因为自己的实力,就将事情推给别人。
队伍里除了李林和纳木,其他人都缺乏野外生存的能力,他大包大揽,或许只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意识到李林所做的一切,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敬意。
“他是个好人。”萧心妍看着篝火旁昏迷不醒的李林说道。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邵飞抬起低着的头,驳斥道:“你们会感激他,是因为你们太懦弱!看看你们,难道都不感到奇怪吗?你,”邵飞指着高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