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而后道:“窗外!”
“窗外?”翁文灝本以为还是跪着的华侨,但一扭头却看到了比刚才华侨下跪更壮观的场面——延绵十余里的贫民窟。他看着顾维钧也看着,英文优异的他还看到了那些破破烂烂牌子上写的单词:道威斯村,罗斯福街……
碍于道路两边的房屋,贫民区一闪即逝,但这却让翁文灝瞬间忘记了之前的牢骚。纽约是世界第一都市、世界第一港口,但她的萧条从码头区停泊的已生出红锈的商船身上就能窥出一二,但没想到实际的情况更惨。罗斯福新政并没有、也不可能将全美一千多万失业工人尽数聘用,按照商情局的报告,新政对经济的刺激作用正在失效,富人和穷人都牢骚满腹。前者不满于越来越高的税负,后者则愤怒于越来越长的队列和越来越少的救济品。
——越来越高的税赋使富人不敢投资、让资金外逃。新增岗位剧减,而无法用税收支撑的大规模新政只能通过赤字财政实现,但支撑赤字的货币增发却让美元贬值、物价大涨,这让原先能勉强支撑的家庭也难逃等待救济的宿命。此时。因担心引起更恶劣的通货膨胀,去年高票赢得大选的罗斯福不得不抛弃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失业选民,紧缩本年度的财政预算,大幅度减少新政所聘用失业工人的规模,致使贫民窟进一步扩大。而民众已经吊在新政上。他们即便有所怨言,也不得不支持新政,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在前几年,国内论述罗斯福新政的文章不少,所谓的留美经济学家全部高呼罗斯福新政万岁,当时的宋内阁就以此要求稽疑院增加税收,施行赤字财政,但被有产者、富绅把持的稽疑院几乎全票否决内阁提案,双方矛盾的激烈差一些就引发倒阁。后来宋教仁被刺,新上台的穆内阁则反其道而行之。施行减税策略,并尽全力削减政府开支,下令政府官员三年之内停止涨薪(按惯例每年涨5%)、三内之内禁止招收新职员、三年之内停建一切政府拨款的公共设施和政府设施,另外当时政府文职人员的工作餐也全换成红薯(便宜)和大豆制品(滞销),以致官员每天都要例行放屁。
如此行径自然让心中充满正义和爱的国内舆论大怒,留美经济学家更是骂声不绝,认为新内阁是草菅人命、是有钱人的走狗,是根本不顾失业工人死活。可骂归骂,报界根本无法左右政府决定,后来经济逐渐好转。这些骂声也就全然消失不见了。
作为知识分子、科学主义者,翁文灝当然也坚定的站在留美经济学家这一边,撰文支持马寅初等人的主张,认为穆内阁是落后、****集团的代表。可现在对比依旧深陷经济危机的美国。他又回忆起数年前自己的作为,是自己错了吗?
当然不是!自己如果错了,那就是正义错了,就是怜悯错了,正义和怜悯绝不会错。
在前往华盛顿的路上,虽然看到越来越多的乞丐、流浪者。以及更多的道威斯村、罗斯福镇,翁文灝依然认为罗斯福新政是正义的。他与随从们常常感慨:如果没有罗斯福新政,美国的情况将会更糟。
白宫的玫瑰园美丽依旧,总统罗斯福在妻子陪同下正听取霍普金斯的报告,这是关于中华总理代表团的。
“中国总理翁,此行虽然经过横滨,但他并没有接受日本政府的要求和挽留,而是独自访问美国。这很能代表他对日本政府、以及对待中日关系的态度。他此行的访问目的,以中国驻我国大使施的简报,主要是为和平而来。当初竞选时他就提倡要解散东亚同盟,与我们和英国重新谈判海军条约,停止军备竞赛……”
“哈里,中国人选他上台就是为了让他来谈判的吗?”罗斯福正用花剪剪着腿上横放着的玫瑰,听闻霍普金斯说到中国总理此行的目的,他放下了剪刀。
“是的,先生,中国国内舆论的普遍观点认为必须结束和我们的军备竞赛,以免诱发大规模战争,而中国国会的多数代表也持这样的观点,认为一旦开战中国将遭受惨重损失。”霍普金斯道。“所以他们选举翁作为新一届总理而不是之前的穆,虽然他曾将整个国家带离萧条。”
提到萧条罗斯福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觉得那些经济学家都应该枪毙,新政施行四年来经济并无不但没有好转,还患上了新政依赖症。因三次海军法案和一次陆军法案,今年的国债规模将突破四百亿,达到四百五十三亿的规模,再这么下去,估计本任期还未结束,政府就会因无法支付这些债务利息而破产。
“让我惊奇的是,杨没有出手阻止这件事情。”不愿多想国债的罗斯福提起了杨锐,深究的话。他和整个家族还有渊源。“他难道真的退出了政坛不干涉事务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为何要前往莫斯科去见那些布尔什维克。”
“先生,据说杨仅仅是因为欧亚运河前往莫斯科,当初运河能够募集足够的资金开建。他出力不少。”霍普金斯说着大路消息,“而且他是以私人身份出访的,与斯大林的会谈中偶然提起意大利的侵略行为才有了反侵略互助条约出现。”
“我们不欢迎这份条约。”罗斯福当即道。“你必须在我和中国总理翁的会谈提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