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寿在湘潭县城和毛学任深谈一日,第二日一早就在刘国春的安排下带着三个随从,在一个叫周桂生的农会干部带领下顺着涟水前往石潭,因为是逆水而上,这五十多里水路走了两日才到石潭。√∟,..此日正好是墟日,临近涟水的石潭墟上全是方圆几十里的乡民,墟市上热闹无比,柴草、山货、兽皮、中药,只要是山里的宝贝,这里都能寻到。
墟市上看着热闹,里头的声响也颇为多样,卖白粒丸的敲竹梆、修雨伞的晃串铁、卖饺饵的摇铜铃、挑杂货的甩拨浪鼓,除了这各式各样的声响,更有那高低转换、拖腔转调,且带着浓浓湘音的叫卖声,‘染—布——卖染料叻!’、‘镥——补锅锅喽!’、‘发糕咧,凉发糕啊,白糖凉发糕啊……’
乌石山在二十里外,本只想买些礼品的陈广寿这几天吃的都是辣椒,忽然听见有白糖凉发糕,顿时食指大动,非要吃一碗白糖凉发糕再走不可。陈广寿是大人,随从不说,便是带路的周桂生也是个年轻人,见从京城而来的陈先生喜欢吃湘乡特产,只是高兴的自己掏钱。
只是白糖发糕吃的是爽,可这么一耽误,走到乌石寨天已经发暗,好在当地也有农会组织,一行人就在当地一个农会干部家里过夜。既是农会干部,那自然家境不好,屋子是茅草顶土筑墙,院子是一担柴(正面三间,两头横屋各竖三间),家里的老黄狗见到生人叫了几声。走到近处看到是穿长衫的,就在主人的呵斥下悻悻而去。
远来有贵客。干部杀了两只鸡,煮了一大锅饭。再出外弄来两坛酒作为招待,席间得知彭得华家就在两里外,知道事情差不多要办妥的陈广寿当然居然喝醉了,待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他起来不见周桂生便问随从,随从则说周桂生同着农会干部往彭得华家去了,说是要帮着把人领过来。
陈广寿醒来的时候,在彭家围的一户人家,农会干部老周正在和彭得华的父亲彭民言道喜:“老彭。你可好了,京城来个先生,说是你家的故友的故友,此来说是要见你家钟伢子。看模样是要将你家钟伢子带到京城去讨个好出息。”
一早上农会老周上来,彭民言还以为是说隔壁刘六十家分地的事情,不想说的却是这么个没影的事情,庄稼人很是老实,他当下两目一横,道:“细人子不讲假话 茄子不打虚花。周干部你一早上就来走把子。昨夜喝酒喝多了?”
“哪里的话,老彭你看我哪里像扁担鬼?”老周只是笑。他起先也不相信彭家在京城有关系,但陈广寿说彭得华的小名叫钟伢子,也就不得不信。现在见彭民不信。感觉很好笑。他指向旁边的周桂生道:“这是县衙里的干部,他从县城陪人家过来的,人家昨夜就在我屋睡的。哄你有假。快把你家钟伢子叫出来去见客。”
新朝开国,文书税吏要么着警服、要么着绿色官袍。换在前清。这些人行走乡间那是很赫人的,但新朝的官儿都在站在穷人一边。是以几年下来百姓对这些人喜欢的很,也信任的很。周桂生来时没着官袍,只穿了普通农人时常穿的对襟布扣上衣,下着宽裆封闭打折裤,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官,但彭民言却知道这是县里官老爷的亲民装,便马上站起身对周桂生鞠躬。
着官袍受鞠躬是礼仪,此时周桂生没有穿官袍,他只是避让不受,只道:“彭老叔,周干部说的没错,京城来的先生就住在周干部家,昨天夜里摸不到门路,就没有登门求见。来的先生姓吴字坚白,你家难道没有什么亲戚外出去京师的哒?”
“我那晓得什么亲戚去了京城啊?”彭民言很是无助,本来抽着的旱烟也被他敲熄了。这种天上掉元宝的好事他怎么也不相信,不过事情临头,他还是让人去找在外面忙活的儿子,又让二儿子彭金华去叫一个见过世面的亲戚,如此一番折腾,待陈广寿到彭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吴先生好。”彭家上下都站在门口对陈广寿几个人行礼,之后才把他恭敬的引入正厅。一个上午的布置,原本放在这里的方桌子搬走了,彭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八仙桌,还有两张太师椅,这使得整个正厅很不协调。
除农会老周和周桂生以及彭民言外,还有彭家的堂叔堂伯,不过接待陈广寿和陈广寿说话的人却不姓彭,而是姓肖,是家主彭民言的妹夫,职业是个乡间行医,同时兼开私塾,不过这已是前朝的事情了,新朝初小教育开始市场化后,他的私塾越办越大,学生越来越多,医业倒变成了兼职,私塾则变成了主业。
诸人一番客气后,陈广寿开始笑着扯谎:“在下姓吴,字坚白,浙江绍兴人氏,托圣上洪福,现在京城做了个芝麻小官。在下少年时有一故友,姓章,多年未曾联系,但彼此甚是交心,其早年入复兴军,神武前一年受伤战死,死前曾写给我一份书信,说其生前有一战友,是湖南湘潭人氏,该战友牺牲时托付他代为照料后事。
或是当时大军开拔在即,他这封信只写了一半,所以只留下一个大致的地址,和一个大名叫彭得华、小名叫钟伢子的名字。这封信前几年我一直没收到,今年年初信才被故友的家人转寄过来,是以如今才到湘潭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