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如拐了拐我,一双手忙不迭剥蟹肉,又叫酒吃,那边苏晓白也嚷嚷道:“是哦是哦,平常都是伺侯人,哪里像今天这么爽快,吃了蟹,再吃它几杯老酒么,我要行令的。”
“好好的行什么令?不如我们唱曲儿啊。”方玉卿索性把旗袍袖子也挽了起来,手指夹着只蟹腿就这么翘起兰花指,眼波一横,哀怨开腔:“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余音袅袅,半晌仍在耳际环绕。我心里一酸,止不住两行泪落下来,竟是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在座的,一时不晓得劝,面面相觑,片刻,都向方玉卿道:“也是你,好好的唱什么曲儿,唱得我也心酸了。”
“宛芳,这可是我的错了,不该挑起你的伤心事,我自罚三杯。”方玉卿连连道:“真是中了邪了,也不晓得怎么就总提起那些事,你只当我吃多了闹酒呢。”
“哎哟喂,快把那些话撂开喽,咱们好好吃老酒呀。”陈碧清也劝道:“宛芳,连赵之谨你都撂得开的人,我就不信,这么几句话你倒受不住了。”
我只管埋头哽咽,听见这句,红着眼抬脸,也顾不得许多了,压在心底的话顿时倒了出来,“我实话讲,今天请大家来,是有所求。”
“嗯?”
“姐妹们都晓得我同翠芳、金莺素来亲厚,往日与大家走动少了,这时候开口,实在不好,但思前想后,我也就认得你们几个,把这些事,能说得出口。”
“你快讲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方玉卿急起来,又借着点酒劲,一张脸,红晕满布。
如此这般,我把翠芳的事和盘托出,只不说迟子墨背后与东洋人勾结陷翠芳于不义的猜测,也是怕惹急了他,难得收场。果然,席上像炸开了锅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最激动的还是方玉卿,她一拍桌子,怒道:“翠芳也太傻了,拿着钱么养个小赤佬,她不瞧瞧柳晓儿什么下场?她也敢这么胡来的?”
“是哦是哦,倌人养戏子么还说得过去,养这么个小赤佬,跟养头狼有什么分别!”
“最可恨那个白汉秋,我晓得几个打手,不如让他们去收拾了他。”孙玉如带笑不笑,又道:“就是一条贱命了,死了也赔不了翠芳喽。”
“我也是这意思,当初翠芳情愿养他,我们这时候去理论有什么用?倒是拿钱把翠芳赎出来才是急事。”我接口道:“这已经八、九天不得消息,昨天又听警察厅的徐厅长讲,要是没钱,东洋人断不会放人的,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来,可就没救了。”
“告这帮洋鬼子去。”陈碧清气急一声,也知道理亏,由不得叹道:“这世道,自己占理还吃不起官司咧,何况是东洋人,何况翠芳还拿了人家钱。”
“是哦,说到钱,到底他们要多少?”方玉卿这话问出来,众人都看向我。提及钱,情便怯。我伸出手指这么一比,钱素梅嘴快道:“五千?”
“五万。”我的声音小下去了,没张口要这钱,已经气短。果然,人人脸上露出难色,新挂牌的秦墨兰,悄声道:“这可不是小数呀,咱们一件皮大衣也不过二、三百,翠芳倒也敢拿这些钱。”
“说得是咧,你讲几百几千么还凑得出来,这么个数,乖乖,光是想想我也头皮发麻喽。”
“我这里替翠芳先谢过大家。”我瞧着那些犹疑的脸,赶着就要拜下去,被陈碧清一把拉住了,泪眼向她,她也有些难色。
“宛芳,你晓得的啦,我的生意么,不咸不淡的,妈妈又管得紧,只好明天问几个相熟的客人,看他们肯不肯帮衬些的。”
“碧清……”
“自从赵公子没在我这儿了,当真就没个好客人喽。”她低低一叹,眼角扫向我,说不出是埋怨或是其他。
“宛芳,不是我讲啊,你同翠芳最要好的了,这时候你不出面么谁出面?只是我们几个同翠芳也没多少交情呀,她那个人刻薄起人来你又不是不晓得,现在倒让我们几个凑,怎么凑得出来?只有你,还有些家底的,再有那个迟子墨,翠芳出了事么,他就一个人兜了也不算什么,怎么倒让你四处酬钱?他那么多生意、那么个明园,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是哦,出这么大事,迟子墨躲哪里去了?翠芳好歹是他的人,这时候倒缩着头不肯出面的,算什么男人。”
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恼的,但说到钱,光鲜的衣服首饰背后,谁都不富余。我不是不信她们,却还是止不住悲凉。
“明园我也去了,迟子墨我也见了,他要肯出面,等不到这时候,现在再同他理论,就是占全十分理又怎样?他不上心的人,死了也没所谓。”
“宛芳,这样好了,我这里带着六百块,加上一对金耳环,你看用得上么你拿去,只是再多的,我也没有。”仍是方玉卿开了口,说着解下一对叶子耳环,并几张钱,孤零零放在桌上,势单力薄。
余者,也纷纷打开钱夹子,一张几张的堆在一处,钞票皱了,堆得满桌,虚张声势,但我晓得,这统同下来,也不过三两千,我是差这钱,却不差这数,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