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冰水喝下去了,他后颈上还是密密渗出汗珠来,向我坐处一靠,皱眉道:“不好办呀不好办。你瞧我是个警察厅长,哪里管事哟,上上下下这些人,我这个警察厅呀,只好夹在中间受气的咧!”
“那,这样。”我往边挪了挪,却俯身替他点了支香烟。“人呢,我是不要的,只要他欠翠芳的钱,这要是追回来了,我额外酬谢徐厅长。”说时瞧他仍不动声色,凑近前一阵耳语,说得他不由笑将起来,一张脸,肉往两颊堆,鼻梁上那副眼镜,倒深嵌进肉里了。
“袁太太这话可当真?”
“瞧,我就说嘛,好心把消息给你么,你倒又不信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高兴昏了头么多问一句。袁太太,这样好事,你倒替我盯紧些,不说别的,这差事我要得了去么,眼面前这事可还算回事呀?早把那白汉秋给绑来了……”
“别!那负心汉我要他做什么?当个苦力还不够使呢,你要他么自管拿去。”说时眉眼一挑,笑道:“要说皮相么,他倒也有几分哦。”
徐唯得扬了扬眉,连摇头道:“讲正经的,我这里带白汉秋回来容易,只是钱么,打死他也未必认的。”
“他不认,不认就算了?”我一叠声叫起来,倒是徐唯得按住我道:“我教你个巧宗。那白汉秋一个穷学生,敢裹了翠芳的私房就跑,背后还不是有人撑腰!翠芳么,错就错在脾气太硬,自己东家也好挑三拣四随时拆台的呀?你去求迟子墨,他向来给你三分面子,他要松了口,再往东洋人那儿梳通梳通,我看钱也不要这事也解决喽,那时候我再派个罪名给那白汉秋,让他远远的坐个十年八年牢出来,他下半辈子也难翻身喽,到时候你们的气也出了,人也解决了,也省了到处筹这些钱。”
提到迟子墨,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好说破,故作了然道:“这倒是没想到,翠芳也替迟子墨赚了不少钱啦,就是言语上得罪些么,说几句软话总缓得过来,求外人不如求自己人,还是徐厅长周到,难怪杜老板都夸您精明咧。”
“杜老板提起在下了?”他欠了欠身,正襟危坐。
“夸么是夸的呀……”话说一半,我拿眼瞟他,徐唯得睁大了眼,汗珠子顺额角淌下来,一张脸紫胀的,等不得片刻,自己倒先忍不住了,“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哟,话么你好说全了的,这么半句半句,我这里病也急发了。”
话音没落,我噗哧一声笑出来,“徐厅长急什么呀,你的事么,如今就是我的事喽,我的事,徐厅长自然也当成自己的事,还分什么彼此呀。”
话拖长了,连随后沉默的时间也觉得格外长。
徐唯得一怔之后,即刻了然,起身取了他那顶黑昵帽,向我欠身道:“袁太太放心,那小赤佬就是没有么,也逼他吐出来的。”
我抿嘴一笑,半歪在沙发上,低着眉眼瞧才染的指甲。
徐唯得走到门口,恰巧遇上招娣又做了点心端上来,一叠声道:“徐厅长吃了菜肉馄饨再走呀。”
声音还在呢,人已经出屋了,招娣诧异道:“每次来撵都撵不走,今天怎么了,屁股没坐热就着急出去的?!”
我心里静静的,却浮出些苦涩来,冷笑道:“你瞧这些人,对你再好,也不过是无聊时的玩意儿罢了。”
“太太,那才好呢。”招娣满面笑,把那碗馄饨端到我面前,“你用不着他么,只管关门不见就是了;等太太用得着那天,说一声么,这些无聊的人排着队的撵不走咧,不过是场面上的人喽,还指望个个都真心实意呀!”
我应了一声,不由抬眼瞧招娣,她跟着我这几年,天天就在眼面前,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也大了,等见着合适的就该嫁人了。”没来由,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招娣怔忡之下,脸色竟是茫然。
“太太怎么说这话?我是自从那时候跟着太太么,就想一辈子跟着太太的。”
“哪有一辈子的事。”我轻哧道,因她又想起赵之谨,平日里绝不去想的人,这时候乍乍在脑海里冒出来,说不上是辛酸还是后悔……
“真的,赵公子走的时候么也说过的,要我一辈子伺侯太太。”招娣接得倒巧,提及他,我半晌才搭话。
“你傻气哟,在这里耗着算什么咧,总要出门的呀,听他的,他又不是你家少爷。”
招娣笑了笑,也不分辩,把桌上的零碎又收拾了一番,这才道:“今天王老爷说要来的,太太可见呀?”
是哦,天色近中午了,再晚些,我这里又要热闹。一天,从那时候才开始,眼下,孤零零的,倒像是鬼,不似人间。我敛敛心神,向招娣道:“我要出去,人来了么,你替我告罪,也别讲我去哪里,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金莺那里有事,我去了绊住了。”
“是的,太太。”招娣垂手,又问,“翠芳先生的事……”
“现在不好讲,但总有几分眉目。只是我恨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时候惹出麻烦来,结交的人没一个靠得住,倒让我白替我奔波。”
“太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