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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清辉(1 / 3)

冬日,晴。暖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明明天晴,还是呵气有雾。

我换了身衣裳,驼色的昵裙配着格子大衣,脚上一双羊皮小靴,与十三少一道,走在黄昏时海边的沙滩上。

海,没有想像中澄澈,波浪卷着白沫扑打堤岸。沙滩也不细腻,掺杂着细碎的贝壳、砂砾,偶尔,还能瞧见几尾腐烂的鱼尸,散发腥臭。

我挽着十三少的臂腕,左右避开沙滩上的秽物。身旁的他,倒是淡定的,望着远处归航的渔船,星星点点,有灯火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点亮了。

“我以为海是蓝色的,看来新诗也是胡谄的多。”海水是灰墨色的一个深潭,波浪卷起的不是浪花,只是泛着腥味的白沫。

十三少笑笑,目向远方,“谁讲是胡谄呀,你没见过欧洲的海,真是碧蓝色的,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的海也没有边际,却被密密麻麻的渔船阻断了视线,我向远处望,只能瞧见那些破旧的渔船上,桅杆参次直向天空。

“你什么时候去的呀?姐姐也晓得?”我忍不住问。十三少的过去浩浩泱泱,是我完全陌生的世界与宽广的天地。

“在英国念的大学。”他仿佛沉在回忆里了,不肯多说。我瞧见脚边一只海螺,弯腰拾起,螺纹圈圈向上,仔细瞧,竟泛着金色。

“一夫,你瞧。”我兴奋起来,踮着脚尖把那只螺递到他面前,“一定还有更漂亮的。”

十三少笑着放开我的手,任我在沙滩上玩耍。

再脏的沙滩也有无数乐趣,那些螺啊、贝啊,藏在不起眼的一堆沙或是一摊小石子里,寻出来,仿佛寻到宝藏。还有张牙舞爪的螃蟹,你用手一挥,它们即刻停了,高举双鳌,势死一战。

我不由哈哈笑起来,适才的不喜烟消云散,瞧左右无人在意,干脆脱了靴子,赤足撒欢。

沙滩有些硌脚,时不时还会踩到死鱼烂虾,每当这时候就会忍不住大笑。转身向十三少,他只是摇头,叮嘱我道:“当心要着凉的。”

“水不冷呀,也许是因为脏。”我扭头向前跑了几步,晚归的渔人朝我们远远的笑。

沿水岸一线,追逐泛着白沫的浪花。浪如同调皮的孩子,一时浅,一时深,一时没脚,一时竟打到我衣裳上,欢快的,潮来潮往。我一直笑,笑和波浪掺杂在一起,渐暗的天光里,笑声仿佛可以被浪传送到彼岸。

“宛芳,当心摔了。”

十三少的声音听上去很远,但他未必真心拦我,脸上,也浮现出难得轻松的神情。

天是全黑了,水边,尚有光影。每艘渔船都是一个飘在海上的家,此刻,它们的灯火,点亮一方水面,幽暗的水面因此波光粼粼。

海面如同一层油纸,微微起伏着,映掩那些桔红色的灯火,海浪随风,风中,隐隐传来各家各户的谈话声,不真切,也如秋虫在啾。

玩得累了,跑回十三少身边,他拉着取出帕子擦脸,一面笑道:“这样冷,你倒跑出身汗,一会儿被风吹又嚷头疼。”

“那才好咧,我们就不回去了,租这么一艘船,也学他们似的,天天在海上晃荡。”

一句话,惹得十三少轻笑出声,“人家辛苦,你倒当成玩意儿了。这时候说得好,真让你来,怕你吃不起这苦头。”

“那有什么?从前在堂里学琴学唱曲儿,一点儿不对拿了棍子就打,每天三更半夜不得睡,天不亮又要起,这些苦都过来的。他们眼下虽苦,一家人守着一家行当,总强过我。”说起从前的事,我倒没什么,十三少眼里却是有些黯然。

“宛芳……”

“嗯?”

“你该进学堂的。”他拉着我左瞧右顾,风扑过来,撑起我的大衣,在风里斜斜的摆。

“进学堂做什么啊?学那么多,脑子疼。”话音没落呢,十三少拿指在我额上一弹,假意气恼道:“给你吃个棑子,叫你晓得什么是疼。”

一点儿都不疼,只是从没这样的宠溺。

大海,把我们都变作另一个人,我诧异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一夫,从不曾想过离开上海,还会有这样一种活法。

“说真的,宛芳,我送你出国念书可好?”玩闹过后,十三少再次开口,还是刚才那话,说起来认真了许多,隔着夜看他,连神情也严肃了。

“怎么突然讲这话?”

“你还年轻,在上海,不,在中国,有什么希望?你应该到欧洲去,过自由的生活。”

“一夫……”夜深,风凉,汗吹醒了,有些寒意。“你不要我了?”

“等你念完书,想回来,我在上海等你……”

“如果不回来呢?”我的声音发颤,不知是天冷,或是心怕。

“不回来?”岩石上,十三少搂住了我。“不回来,我可以把上海的事处理了,然后飘洋过海去找你,这样好吧?”

未来太遥远了,虽然有时候一步跨越,但向前看时,永远山隔水阻。何况,是与我的过去毫不相干的未来,听着,已觉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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