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一个月以后,关于萧宅的所有记忆都成为模糊的碎片,艾美依然为自己第一次看见她时候那样美丽而震栗。
那一刻的月光下,紫衣女郎藏身在斑驳的光影中,垂下的双足轻轻晃荡着,树叶的阴影掩饰了她有些过于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轻灵而曼妙。月光在她的紫衣和长发上水一般的流动,她脸上有一种魔性的美。
“小姑娘……半夜三更的,跑这里来干吗?”紫衣女子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在草地上,看了看愣在一边的艾美,嘴角忽然泛起了调侃微笑,“是不是你今天撞坏了我的邮箱?”
艾美讷讷不知所对,脸腾地红了。
“嘻嘻,看把你吓得。我也不是来问罪的…我回去写文章了。”见对方不回答,紫衣女子再度打量了她一番,仿佛确定了什么,眼神一亮,自己沿着小径跑开来,对她招招手,“有空来坐坐,我家在林子后头的河边。”
跑了几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我叫萧音,小姑娘你呢?”
“我、我叫艾美……”她的笑容里有璀璨的光辉,让艾美看得分了神。紫衣女子于是笑了笑,顺着小径跑进了林子深处。
那里,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可以依稀的看见一盏昏黄的灯火。
小姑娘?那个人也不过二十多一些的年纪吧?……艾美站在林子里,有些不服气的想着——那个萧宅里的女郎,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对不起……请问有看见一个穿紫衣服的女子么?”
在艾美走回到路灯底下时,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她吓了一跳,俯身去开自行车锁的手颤了一下,没有****锁孔里。直起身子回头看去,只见几米开外的小径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男子,穿着套头的休闲毛衣,手里拿着一叠稿子模样的东西,问她。
“你说的是这个萧宅的人么?”艾美怔了怔,顺手指了指身边路牌上的字样,反问。
男子的目光转向路牌,只是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他站在几米外路灯正好照不到的地方,所以看不大清楚面貌,只依稀让人觉得面部轮廓颇为英俊,陷在阴影里的眼睛深邃沉静。
“她刚回去了。”艾美回答了一句,已经打开锁,推出了车子——真是奇怪,回家这一段路本来很少有人走过的,而今晚却一连碰到了两个陌生人。
“谢谢。”男子只是点了一下头,艾美便跳上车用力蹬了出去。
前面都是直路,五分钟就能骑到家里——如果她那个时候回过头来看看时,她便会看见、路灯下那个陌生的男子一直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睛里的光芒变得极为怪异。
然而,因为想着来不及做作业了,她只是一口气往前用力蹬车,丝毫不回头。
“你又自顾自跑出来?”幽暗的树林中,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冷淡地责备,“沉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现在肩负着织梦者的重任,没有我陪同不可以随便离开别墅!”
“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女孩子嘛。我知道她是个学生,晚自习下课就要路过这里。你为什么对找新的织梦者一点都不热心呢?”那个女子嘟囔了一句,却眼睛发亮,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人,“辟邪,你也看到了?是她吧?她就是接替我的下一任织梦者、是我们要找的人!”
“再看看吧。哪有这么容易就确定。”男子却似没有热忱,只是淡漠的应了一声,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沉音,以后没有我的陪同,再也不可以随便乱走了!你每天要写五千字才能维持云荒的一日生存,不可以再乱来了。”
“嘻……又凶我。今晚我回去熬夜写文章好啦,一定不会耽误进度的——我可做牛做马十多年了,被你盯得死死的。”微微笑着,那个女子的声音却是无所谓的,“也不过三个月了。三个月一到,你再也管不了我啦。”
“沉音。”暗夜里男子忽然叹了口气。
“嗯?”女郎一边穿行在暗夜的密林里,一边头也不回地问,“怎么?”
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的小臂,用力。她踉跄着跌入身后男子的怀抱里,惊呼:“辟邪,你干什么?再发疯,我今晚不写了!你——”
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紫衣女郎惊得忘了挣扎,只是定定看着这个忽然间作出如此反常举动的人,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然而那样冰冷的怀抱里,却忽然有绝望如火般燃烧。那样冰冷的火竟似可以燃尽所有壁立的屏障,一瞬间她忽然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只有三个月了……沉音。沉音!”男子的手用力而战栗,声音也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控制的颤抖,“我爱你。”
那一晚回家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所以也比平日晚了半个小时才对付完那堆积如山的作业——等到熄灯就寝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想着晚上碰见的一男一女,艾美的神思渐渐迷糊过去。
凌晨三点钟,艾美依旧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嗒嗒的由远而近。
次日醒来,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提出,要母亲将楼下客厅里的座钟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