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然的店,因被六嫂妈那么一闹而名声大噪。
有很多人,因想看看,破坏人家家庭的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子而来光顾。
还有人,因想看看,是不是也能和狐狸精勾搭一下,惹点风流账而来光顾。就算板着脸的老板娘不给风流的机会,也还有意淫的机会是不?
居然,生意越做越好,客似云来……
不过,也有些客人不再过来了,更有甚,冷言冷语,“瞧那馄饨西施浪的,招蜂引蝶,香的臭的惹一屋子……”
“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啊,当然要香的臭的一屋子才行嘛,”宁宁常常会为那些流言蜚语愤愤不平,刀剁在菜板上叮当乱响,大嗓门,“再说了,谁是香的,谁是臭的?谁比谁高贵多少啊?哼!”
计然闷声不响,最近,她的话越来越少,只是不停干活。这样好,多做事,少说话。
从来如此,就算老板不吭声,宁宁也不会改变她话痨的本质,兀自嘀咕,“杨局长的丈母娘这一撕破脸吧,事儿闹的挺大呢,听说杨局长被调职了。这不,刚放寒假,他老婆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计然仍旧沉默。事实上,她是那种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其余什么,她并不真正关心。
“有些日子没见真姐,不知道今年春节她能不能回来?”宁宁碎碎念。
计然只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她忙,在实习呢,说可能会排大年夜的班。”
“店被砸的事儿,大姐还没跟她说?”
“说了也于事无补,她还气个半死,”计然笑笑,手里忙着包馄饨,“等哪天她闲了再说吧。”
宁宁拖着长音,“哦~~”静了下来,过会儿,又期期艾艾的,“大姐,有~~有件事儿,是这样的,那个~~我就要走了。”
“嗯?”计然一时没领会“走了”是什么意思,抬眼看她的小店员。
宁宁的目避与计然对视,神情不太自然,“宾馆那边,新开一家连锁快餐店,在招人呢,我去面试过,今天,收到通知,他们愿意用我。呃~~”宁宁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离开你,可我也想多学点东西,所以……”
“哎呀,这是喜事呢,”计然跳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店面,“值得庆祝,咱们今天早点关店,大姐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到人家那儿你可得好好干。”计然手掌拍在宁宁肩头,沉甸甸一下,“少说话,多做事,用心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毕竟,象我这样,越活越回去的人,还是少数。计然想,她店里闹到这个地步,就算宁宁不介意,她的家人也不高兴她继续在这里做事吧?怕被牵连,另寻高就,份属正常。反正,她这间小庙也不可能留住谁,还不如大方点,开开心心送走她的小店员,尽管,她真舍不得这个小姑娘。
计然当然没忘记,从她开店以来,是这个小姑娘陪伴了她的孤独,安慰了她的寂寞,给了她勇气,让她稍稍勇敢,去面对这个世界。对计然而言,她能好好活的动力里,有宁宁的分量。不过,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计然没告诉她的小店员,她对她有多依赖,她其实很需要她的帮助,也没埋怨小姑娘忽视规矩 ,要走不提前招呼,反请她吃饭,多结算一点薪水,罢了,一场宾主,好聚好散。
再没另找店员,一个人,是很辛苦,不过,计然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许多辛苦,她已不觉为苦,视为理所当然。只是,某些天光蒙蒙的清晨,独自一人在店里忙活,还是会有一点点,提心吊胆的恐惧,耳边,会幻出锅碗厨具,摔在地上的声响,破碎,狼藉……
春节,计真大年初一下了大夜班后,搭最早一班火车赶回来,和姐姐热热乎乎吃了顿饺子。广平这天背着他妈,拎着鲜花水果来看嫂子。正好就遇到计真~~或者说,他本来就是想演一回“遇真记”的。
机会难得啊,更难得,是这次计真没象以前那么硬邦邦,对他冷言冷语,而是和颜悦色,脾气不错的样子。广平发现,小真越来越漂亮了,漂亮到让他错不开眼珠儿挪不动步,平时挺知情识趣的人,这会儿生生改一粘包赖,坐那儿死活不走。
这时候的广平,还不了解女人,以为自己喜欢的女生待自己客客气气,是件值得额手称庆的事儿。其实有时候,女人总不给你好脸色,是还把你当同一国的自家人,一旦客气起来,多是感情上已有生分。广平年轻,还来不及领会这些。他只管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早上,坐在嫂子没营业的店里,听着街上噼里啪啦爆竹响,闻着计然在厨房里料理的,酒酿圆子的香气,感受这简单的温馨幸福,哪里还舍得离开?找话题开聊,不管苦的甜的,啥事儿都跟计真使劲儿掰活。六嫂娘家妈来砸店的这一桩,肯定要拿来晒晒的。他本想在这事儿上表示他完全站在计家姐妹这边的立场,等掰活完才发现计真居然还不知道?敢情嫂子什么都没跟她说啊,这不闯祸了吗?尴尬,一时间倒没言语了。
正如计然所料,计真被气得手脚直哆嗦,二话没有,冲进厨房去拎刀,“我去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