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窝离县城79公里,既不通车又没有电话,和县局联系只能用电台。夏天有雨,冬天有雪,山路走得实在艰难。但陆志刚从参加工作以来就练成了一双“飞毛腿”,往往头天下午县局通知他回去开会,第二天早晨凌晨4点他就起了身,提着两瓶矿泉水就出发……一走进山林,黎明前的黑暗再加上树林的阴影,走着走着,竟只剩下手电筒一点微弱的亮光,什么也看不见了。直到穿过树林,爬上山梁,天慢慢亮了,随着朝阳最初几缕光辉穿进松林,用金色的梳子梳理山林的时候,黝黑的森林才立即变得辉煌起来,落满露水的野花晶莹闪亮,沉睡一夜的小鸟们有的叽叽喳喳地交谈,有的引吭高歌……这时,陆志刚往往会在林间的草坪上坐下,一面用力呼吸着森林的清香,一面倾听着小鸟们悦耳的歌唱,然后在心旷神怡中快步向山下的车站跑去。到县城正是9点钟,刚好赶上开会……
静谧的大山和美丽的森林让陆志刚产生了学习更多知识的渴望。休息时,他常常带着书本爬到山顶上,在炽热的阳光下读书,读累了,便用书本枕着头,酣然睡去,睡醒了,又翻开了书本……
每年4月和10月,参加林学专业大专自学考试前,他都会为全经营所的职工们放假,只有自己和炊事员留在山上。没有电灯,晚上点着蜡烛一直学习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早晨,炊事员会叫醒他,吃完早餐后继续学习;下午,锻炼身体——锻炼的方式是劈柴,把所有找得到的木柴都劈得干干净净,让炊事员很开心。
每一天他都过着这种重复而单调的生活。有时,对着慢慢升起来的月亮,他会想念城市,想念亲人,会自己问自己:“难道我就永远留在龙窝?”
有时,一些朋友会找到山里来,大家喝酒、唱歌、畅谈人生。他们都喜欢彝族歌手“山鹰组合”,“山鹰”们的歌也成了陆志刚和朋友们的歌。在酩酊大醉中,陆志刚还写了不少诗,但写了后便随手扔掉,至今一首都记不起来了。
就这样,两年半内他参加了14门功课的5次考试,每一次都合格,终于顺利地取得了大专文凭。
在德昌县考察期间,对我支持最大的当然还是县林业局彝族局长孟友发。这位47岁的局长个子不高,外表并不威武,给人的感觉甚至有点“蔫”,脸上几条深深的皱纹让他似乎已经年过五旬。但是一谈起工作,那种“蔫”的感觉便立即一扫而光,不但生气勃勃,而且极有魄力,对下级的要求也极严厉了。
他有一句口头禅是:“我算过帐,退耕还林国家投入是1000元1亩,我们搞6万亩就是6000万,再加上‘天保’,国家每年投入几百万,几项加在一起,投入上亿元,不绿几片山,对得起哪个?”
他还爱说:“退耕还林那么好的政策,我们用不好,既对不起上级也对不起百姓,交不了差,3年、5年后不绿几片山,我们咋办?”
根据凉山州有关部门调查,由于全州山高坡陡、切割幽深、岩体破碎,雨量集中等原因,极易造成水土流失。而不合理的开发垦殖,特别全州大于或等于25度的陡坡耕地达400余万亩,更加剧了水土流失的程度。因此,为了修复生态环境,退耕还林(草)是凉山州极其重要的任务之一。
我到达德昌的第二天,孟友发局长便让我参加了内部的一个退耕还林检查汇报会,会上将表扬好的,批评差的,并布置向农民兑现粮食补贴。
这种透明度很高的做法,当时便让我很是感动,因为从考察和采访的经历看来,敢于让我参加“内部”会议的单位极少。一般都是本着“内外有别”和“报喜不报忧”的原则,组织一些专门的“座谈会”,或是让你去参观一些“样板”或“示范”,有的地方,领导甚至一再向属下们警告,让他们“听招呼”,“不准乱说乱动”,以致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往往便有很大的片面性了。
于是我对孟友发不但感激,而且“刮目相看”了。
在这次内部检查会上我听到了退耕还林(草)工作中,许多鲜活的、十分具体的问题,包括面积的数字有出入,骗粮骗钱;领了树苗不栽到指定的地方;在退耕地里套种烤烟、红薯;种了就不管,草比树还高;成活率低又不补种;听检查组来了,才跑到山上去挖些野生苗栽上等等。
针对这些问题,孟友发有一些很有性格的插话。例如:
“有没有好的,值得全县学习的?——没有?能不能找两个坏典型,朝死里整?这么好的政策都没用好!”
“发现疑点为啥不马上去检查?有疑点不睡觉也应该去解决!”
总结时他说:“去年退耕还林(草)3万亩有100多亩不合格,今年2.5万亩又有96亩多不合格,虽说比例不大,但还是工作没做好。省上要求退耕地上的树木两三年后成活率达到85%,我们要求达到100%,目前主要是管护问题,这方面一定要加强检查。我希望,10年后德昌的森林覆盖率能达到50%,5年内生态环境就有明显改善,希望大家也有这个决心!”
根据孟友发的安排,会后在副局长蒲成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