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一把脸,果然一脸的泪水,我知道这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那种绝望而伤心的情绪却久久郁结于心。我点燃一支烟,此刻的我躺在高级酒店的豪华套间中,床柔软而舒适。可是贫困的山村、瘦弱的少年、静宓的山路、浩荡的山风还有那让我绝望的五元纸币却又历历在目。我突然想找人倾诉,我慢慢地告诉她许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如何绝望地看着五元钱慢慢地被风吹落在深不见底的深渊。我想欧阳悦要笑就让她笑吧,哪知欧阳悦却没有笑,她将我的头拥在她丰满而温暖的胸膛,抚摸着我的脸说,我能理解你的这种感觉,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是啊,我竟然有些发呆了,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与欧阳悦心贴得如此之近。我们穷其一生苦苦追求的、想紧紧握在手中的却往往会在最不经意中失去。
欧阳悦幽幽地说:“我好想回乡下去,盖一所大房子,喂很多鸡,还有一群猪,院子中栽很多桂花树,跟心爱的人一起坐在树下喝茶。”
我回到现实中,感伤只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我冷笑说,你在写诗呢?
欧阳悦咬着我的耳朵说,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呵呵笑说,乡下可没有红酒喝了,也没有法国牛排了,你跟心爱的人生的小孩也受不到好的教育,将来他们长大了只能又到城里来当民工了。
欧阳悦说,对啊,我们可以修学校,办教育,让那些乡下的孩子们都能受到跟城里孩子一样的教育。
她越说越远,几乎是沉浸在一个虚幻的梦中。我大怒说:“你教他们什么?教他们如何用色相换钱吗。”
欧阳悦一愣,脸涨得通红,然后开始抽泣,光洁的身体如同正在融化的积雪一耸一耸地向下塌陷。她将我一把推开,踢我一脚说,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我在黑暗中快意地哈哈大笑,心想,叫你装逼。网络有流行语:莫装逼,装逼遇雷劈!
早上我照样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地去上班。马丽向我汇报说:王仕途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刘定理也不愿出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能只怕真有什么不对劲?
正说着周红兵也是一身正装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笑容满面地说,今天集团楼总与李庆才要过来,上午10点的飞机,我去机场接他们去了啊。他心情很好地走了,我却暗骂,这狗日的邀功请赏拍马屁倒是跑得最快。
周红兵走后,我更是心神不宁,一是想着等一下如何跟楼老板汇报,又想到这个标的事,突然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我马上打电话给徐小月,她一接电话就说:我就知道你要找我。
我更是预感不好,果然她说:“有人在背后使坏,高天宝很生气,你们中标可能有点玄了。”
我忙问怎么回事,能不能出来面谈一下。
徐小月矜持地说:“我没有时间,再说了,当下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弄不好我也会被高天宝怀疑的。”
我急得都差点喊了起来,“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是第一名,没有合适的理由,即使是高天宝也不能随便否决我们。那天他还当面对我说过,我们在加州花园干得不错的,无论是质量还是进度都是一流的。”
徐小月生气地说:“你跟我咋乎什么?是有人跟高天宝说你们围标,并且有确凿的证据,要不是涉及到天宝集团的某些高层领导,高天宝早就发火了,他有可能会推倒这次公开招标重来的。”
当地一声,高悬已久的那个铁球终于要落地了。我忙问:“是谁去说的?有什么证据?”
徐小月发火说:“我怎么知道,高天宝只是随口对我说了一下,我警告你了,不要深究,不然的话,万一他们查出加州花园的事,我也脱不了干系的。”然后她挂了电话。
我拿着话筒发呆,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慢慢升起,她说的加州花园项目,当初我也是采取围标的方式中标,同时为了获得更多利润,徐小月在我的授意下特意在图纸中增加了许多不确定项,从而让变更增加。也就是说徐小月也是我的帮凶之一。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出了更大的事。正在楼长青和李庆才走出机场上了周红兵的车时,我接到了加州花园现场甲方的电话:“唐总,你们居然把我们提供的钢材私自拖出去卖掉,这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你的解释。”
我惊得手上茶杯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二十四
从工地上偷材料去卖这样的事,在工地呆过的人多数都知道是什么回事。许多民工也干这种事。他们会偷偷地把工地上用于施工的铜质电线、用于脚手架上的扣件等偷出去换几个零花钱。有时单干、有时多人合作。以前我在工地上就发现几个民工把扣件等丢过围墙,等下班后再偷偷运去卖掉。有些则身穿特制的衣服,把扣件挂在衣服内招摇而出。一个工地有时会用到数十万个扣件,这玩艺以前一块多钱一个,后来涨到差不多五块一个。有些精于此道的民工发现这一招好使,一天的收入比他工作一天还要多得多,故而发展成了专业的偷材料的民工队伍。有些精明的材料商就专门在工地附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