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三姐妹便住进了皇宫。说是住,其实是被软禁。这回,除非是皇上下旨放我们走,再无人能救得了我们了。
我们三人住在长阳宫外的小院之中。长阳宫是皇后的居住,按照后宫千古不变的定律,大凡皇后,都是端庄贤淑有余,妖媚不足,因而皇后绝不可能是宫里最得宠的女人。除了皇后外,必然会有一个长相妩媚的妃子十分受到皇帝的宠幸。
这个皇宫亦如是。
最得宠的是兰妃。
皇后出身名门,相貌也是极美的,生有一子一女。
兰妃出身并不十分好,也说得过去,清白人家的女儿,也生有一子。若说兰妃比皇后美到哪里去,倒也说不上,宫里的老嬷嬷们说,兰妃从民间学来了媚人的伎俩,每天夜里把皇上服侍得舒舒服服。皇后哪里懂得那些个东西,在房事上就难免输了一筹。
嬷嬷们说的时候,满脸皆是暧昧的笑。飞短流长是宫人们最喜闻乐见的,因宫中生涯实是百无聊赖。数以千计的女子和太监们,不过只是围着一个男人转,每天除了勾心斗角外,便只有花样翻新地制造各种流言。
据说廖可珍是皇后的远房表妹,经常入宫与皇后做伴。
这皇室之间七八个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关系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干息,小心翼翼地辛苦维持着。
如同大姐和二姐,现在就已经处于尴尬的地位。齐王和皇上是一伙的,共同对付凤翔节度使。而大姐又不忍心让二姐受伤害,宁可偷偷地帮助她。当初父亲将二姐许配给凤翔节度使时,大概也没想到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
我们三人在宫中尚算自由,可以在指定范围内行走。所谓指定范围就是长阳宫周围一个默认的区域,若是出了这个区域,就会有宫人客气地请我们回去。
还好这个区域并不算特别小,其中还包括了御花园。
初次见到兰妃,是到了后宫三日之后。我独自坐在御花园里看一朵欲开还谢的荷花,花下那两条鱼儿懒洋洋地游动。我丢了一些饼屑进去,它们却根本不屑一顾。宫里的鱼也是如此尊贵。
有人轻轻地坐在我身畔。我抬头,便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穿宝蓝色的长裙,头上插着同色的珠钗。若以宫人而言,那裙子的布料便显得有些单薄,胴体若隐若现。
那个时候,我已经换上了宫人送来的衣裙,不似前些时寒酸。头发也松松地挽了个髻,髻上插了一只金步摇。
她挑剔地看着我,目光毫不客气地扫过我的眼角眉梢。她说:“你就是王宝钏吗?”
我点了点头。她身后的宫人尽职尽责地发话:“看见兰妃,还不行礼。”
我依言行礼,她淡淡地说:“平身吧!”也不赐我坐下,却望向水中的游鱼,“不要乱给鱼儿喂食,小心把它们胀死。”
我呆了呆,低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名宫人立刻又道:“这些鱼不懂得饥饱,有东西就吃。上个月皇后喂了许多东西给鱼,结果就死了两条。”这名宫人的职责,大概就是充当主人的传话器。主人不好说却想说的话,全由宫人来说,即体面又达到了目的。
我轻声道:“臣妾以后不敢了。”
兰妃“很大度”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刚刚进宫,宫里许多规律都不懂。”她皱着眉补充了一句:“不知皇后是怎么想的,为何要让不相干的人进宫来住?”
我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兴高采烈地问:“听说,你是楚王最宠爱的女子。”
我呆了呆,不知她这话是什么用意。
她笑道:“那个廖可珍不是楚王的妻子吗?好像是楚王和她成婚很久,都没有圆房,她如同守活寡一样地过了很长时间。后来听说是楚王喝醉了酒,把她当成是你,才终于圆房了。”
我依然垂着头,眼前的地面有些模糊。她亲亲热热地拉起我的手,如同刚才从未斥责过我,“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秘方,可以让楚王如此死心塌地地爱你?”
我笑笑,“我不知道。”
她皱眉:“你一定有什么秘方,却不愿告诉我,是不是不方便开口。”
我终于明白为何老嬷嬷们一提起兰妃会是那种古怪的神情,在她的身上有着浓重的市井气息。虽然她已经贵为皇妃,且受到圣上宠爱,她却仍然无法摆脱身上所带的市侩。这颇让我有些费解。圣上是自幼便被封为太子的,从小锦衣玉食,在宫中长大,为何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后来我才明白,或者正是因为她的市侩,与宫中高贵尊荣的妇人都不同。皇上所爱的正是这一点,那一缕来自于市井的清风,在这沉闷的皇宫中,是唯一与众不同的东西。
我说:“我从来都不知道楚王爱我,而且我是一个有丈夫的女子。我也从来没有用心想要留住楚王,若说这一切到底是由什么造成的,或者这便是命运吧!”
“命运!”兰妃沉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