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凉的红鬃宝马。”
长街的另一端,一匹鲜红如火的疯马正狂奔过来。马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金黄的袍子,袍上绣着潜龙的图案。
大唐只有两个人可以穿金黄的衣服,一个便是当今的圣上,还是一个便是太子李从厚。
马上的人整个身子都俯在马背上,只看见漆黑的头发。不必问,这自然不会是圣上,只可能是太子殿下。
“西凉不仅人难驯服,连马儿都是这般的顽劣。”旁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评论着,忙不迭地向旁边躲闪,唯恐会被马蹄踏个正着。
另一匹四蹄雪白全身乌黑的骏马在后面紧紧追赶,那马儿我也一样地熟悉,这种马名叫乌骓踏雪,也是万里选一的宝马。京城之中,只有一个人方才有一匹,这人便是我的二姐夫凤翔节度使李从珂。
说起来相府家的女儿似乎都是为了李家的儿子而降生的,李从珂虽然也算是李家的儿子,却只是圣上的养子。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圣上的私生子。无论他是什么都罢,他在朝中十分得势,虽然只是凤翔节度使,却真正掌有兵马大权。他与大姐夫不同,文武双全,兵法骑射样样皆精。
乌稚踏雪狂奔而至,赶上疯狂的红鬃宝马。二姐夫在马上伸手拉住红鬃宝马的缰绳,想要将其制服。
两匹马儿并辔奔跑了一会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众人都松了口气,还好太子无恙。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这罪过可就大了。
二姐夫将马挽住,扶着太子下了马。太子脸色灰白,双腿发抖,竟连站也站不住了。二姐夫皱了皱眉头,眼中掠过一抹隐忍的鄙夷之色。太子过于软弱,优柔寡断,又胆小如鼠,且全无智计,真不知圣上为何要立他为嫡。
二姐夫四处扫视了一下,人们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他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我,便招手叫我过去。
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满脸都是崇拜之情:“二姐夫,你好厉害,居然可以骑在马上降服疯马。”
二姐夫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又从家里逃出来了吧?”
我摇头:“才不是,我只是到大姐夫家里暂住罢了。”
我替二姐夫扶住太子,闻到一股怪味。虽然知道这不应该,我仍然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太子居然被吓得尿裤子,真是太没出息了。
他们李家虽然姓李,却并非是前朝遗室。据说李家的先祖是沙陀族人,最尚武力,到了太子这一辈,比江南最文弱的书生还要不如。
二姐夫拉过乌稚踏雪,想要将马系在路边。
我则扶着太子站着,眼睛落在那匹红鬃宝马身上。
真是一匹美丽的马儿。那马虽然被降服,却高傲地昂着头,自上而下地斜睨着我。它全身光润的皮毛在雪光的掩映下益发红得似火,长长的马鬃在奔驰之后显得有些零乱。人说马是龙种,本来我还不懂,看了它方才明了。
不过是一匹畜牲,眼睛中的神情却像是有灵性一般。
它看见我在看它,忽地又激起了顽劣之性。它高高扬起两只前蹄,向着我和太子踩了下来。
旁观的人们齐声惊呼,而二姐夫却在几丈以外。
太子尖锐的叫声陡然响了起来,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叫声一响起,便响个不停。
我被他的尖叫声吓得哆嗦了一下,猛然惊觉当前的形势。我立刻想也不想,便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我自己都不知我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一下子将太子推得踉踉跄跄跌出了五六步之遥。如此这一来,他便离开了马蹄践踏的范围。
但我却来不及逃跑,头顶上那两只火红的马蹄正在落下来。我大睁着双眼,眼看着马蹄便要踏在我的身上。
便在此时,一个绿色的影子蓦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玳瑁!
她紧紧地抱着我,将我掩护在自己身体下面。
我们两人一起滚倒在雪地上,我在下面,她压在我的身上。若是马蹄落下,她必首当其冲。
为什么要拼命救我?我懊恼地想着,若是你真的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以后还怎么和小安在一起?
我不得不承认,十七岁的我是一个没良心不知疼痛的少女。在我看起来,生与死,贫穷与富贵都无关紧要。只有我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和与他相关的一切,才是异乎寻常的重要。
马蹄就要落下之时,救星再次出现了。这次来的是一袭缝着五颜六色百家布的破烂长衫。这件衣服我并不陌生,虽然破旧,却仍然洁净。几天前,上元次日的凌晨,在相府外面的街口,我救了那个叫薛平贵的少年。
他曾说是想来投军的,但他的相貌如此文秀,在军中大概也只能做个文书什么的。现在他居然自不量力,想要从马蹄下救出我们。
但不过是弹指之间,我对他的轻视之情就一扫而空。只见他伸出手,抓住空中那两条马腿。马腿被他一握住,便再也踏不下来了。
马儿真的被激怒了,长嘶了一声,用力踢腿。但无论它如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