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是夜。又是下雪的夜。
弗雷尔卓德的雪夜总是会吹很大的风。
凛风如刀,如刀的风里,伊泽瑞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落雪的天空,月光浸没了他的身影,侧滑到深厚的雪地上。
月光明暗,侧影变换如流年。
真寂寞啊。
“真寂寞啊。”有人在他的身后如是说。
那种拉长悠远如咏叹调的口吻让伊泽瑞尔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就连他那一双永远平静如死水的眼睛都有了那么一刻的波动,但是那种波动很快便掩没在了狂大的风雪里,他开口,用一种空洞到了如同无数块金属相互摩擦的刺耳锐响说:“你还有三分钟。”
“好吧好吧,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有情趣了,从前你可是很喜欢听那些该死的歌剧的。”狗头人脸的家伙耸了耸肩膀,从伊泽瑞尔的背后走了出来,和他并肩站着,“其实上一次,你完全可以让斯维因死在那,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内瑟斯的言语还是保持了上一次的论调,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对斯维因这个家伙如此忌惮。
“我需要这场战争。”伊泽瑞尔缓缓说出了他的理由,“陈森然一定已经把当初那件事跟盖伦讲了,盖伦是个极其护短的家伙,我听说当年卡特琳娜还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她的一个上司垂涎她的美貌想要强暴她,虽然最后不敌卡特琳娜没有得手,但是知道了这件事的盖伦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三十个亲卫连夜冲进了诺克萨斯的营地,当着三千多诺克萨斯人斩杀了那个不知好歹地家伙。现在他知道我动过他的女人,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只能用这场战争来拖住他的视线。”
“您总是对的,睿智的伊泽瑞尔大人。”内瑟斯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那么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现在陈森然领军孤军深入大后方,你只要跟着他,然后找个合适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斯维因就好了。”伊泽瑞尔语气淡漠,“我相信你以你斯芬克斯之名,这点跟踪人的事情总是能做的。”
“遵命。”狗头人内瑟斯完全没有在意伊泽瑞尔话语中带着的刺,他抖了抖肩头积着的薄雪开始转身向后离去。
“内瑟斯……”
“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只是想要看到这个世界的崩坏,而你是个好人选。”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风雪更大。没有人再说话,踩雪的簌簌声渐渐从伊泽瑞尔的身后远去,他还是没有动,眼睛直视着大雪的远空。
残月已经被风雪完全吞没,黑暗影影幢幢。
黑暗里,伊泽瑞尔那敏锐到了极致的听力听到了那细碎的踩雪声,他知道那个女人离自己只有五十码了。
她一定很着急,她的眼睛里一定有着浓郁的担忧恐惧和不解,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爱啊……伊泽瑞尔想起这个词,他的僵硬的面孔忽然抽搐出一个扭曲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喊叫,结果他的干燥声带最后只是吐出了三个字:
“寂寞嘛……”
雪,真大啊,其他书友正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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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的时候,雪还在一寸一寸地落。
一寸一寸地落雪纷纷扬扬而下,落在积雪深厚的白色帐篷上,兵器上,马鞍上,却惟独落不到陈森然的身上。
陈森然坐在帐篷口,他已经坐了一夜了,他一夜未睡,还是保持着昨夜入夜前仰头看着天空的姿势,像是一尊亘古不动的石雕。
只是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雪。
那些雪在落到了陈森然身侧不到一码的时候,就自动地如同流水一般朝着两侧划开,陈森然的整个人就如同一片雪花一般早已融入了整个世界的河流里,早已尘埃落定,再也沾不上任何的因果。
这样的奇观,纵然是见多了大场面的德玛西亚冲锋队士兵的眼里也忍不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他们早前是见识了这个瘦弱男人的智谋,对于他存了一份尊敬,但因为对方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武力,对于崇尚武力的德玛西亚人来说,更多的也就是待客般的尊,而不是服气的敬。
而如今的这一幕,却是让他们的心里多了一丝敬,还有一点不可言说的畏。
陈森然对于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还是不喜不悲地坐在那里,看着大雪纷纷落。一如昔年世尊拈花讲经,迦叶破颜微笑。
只是陈森然这一刻修的道,不是佛道,而是无极之道。他的无极之道在当初跟着易学习的那两个月后得以小成,之后他每天勤练不辍,但是一如易所留的那一卷书册上所言,无极之道是心之道,讲求境遇,缘分,不遇不破,故而他的境界之后一直进阶缓慢,再加上杂事缠身一度停滞。
直到他来到了弗雷尔卓德之后,或许是得了弗雷尔卓德天高地广的空灵之气影响,他的无极之道竟然进阶明显,隐隐有突破的架势。
但是有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