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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斯发动机的卫生车,车厢座位长条两排。
唐永洮紧挨母亲坐着,斜过身子,两眼饱览沿途迤逦风光,奔行两三个小时后,绕行通过清镇全境山石渐伟,高山峡谷灌木茂盛,覆盖林带渐渐稀落,看着浊浪翻滚的鸭池河,车子穿过吊索桥进入黔西境内,马鞍山、大关一带山石嶙峋道路落差太大险峻异常,不禁为撼人心魄的山河景观心生感慨。
黄美琴笑着慢悠悠说道:“洮儿,现在看见的这些景色,与我们刚来贵州时候大是不同,那一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你爸爸好徒弟董叔叔不慎被大水淹死而来,一路上人民贫困得很,少数民族虽然服色艳丽,其实破烂不堪。”
唐永洮道:“董叔叔的事情我知道,他是为了开车回厂,下水探路被洪水冲翻丢命的,纪龙樱阿姨真可怜。”
黄美琴道:“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好些年过去,想想仿佛都在昨天一般。”
停停黄美琴说道:“洮儿,你知道林叔叔前几天来咱们家,对你爸说些什么吗?”
唐永洮摇头,见母亲如此言语,禁不住扭头回来看着。
黄美琴笑道:“是这样,你林叔叔家大女儿,今年已经二十多了,在他们厂工作,他想叫你和他家大女儿见见面,看看你们有没有缘分交个朋友,我和你爸没有什么说的,因为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一会儿到厂里以后,一切都要你自己拿主意,说话注意分寸,好坏不要出洋相,因为在场除开你们年轻一代人,都是几十年关系的叔叔阿姨,妈妈的话你好好想想,大人们做事都是为你们好,主意还是你们自己拿。”
原来这样,怪不得不过年不过节却要突然远道探访,唐永洮点点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略显一沉,这个实在没有心理准备,谈恋爱,桂梅、改改的影子忽悠闪过,他好歹就像新手开车和别人一刮一蹭有过两次,对于男女感情之事,只是心灵中间有些闪动而已,于实质上没有真正体验,听着母亲的口气,实在对自己玩笑着打记预防针。
唐永洮心思敏捷,他明白知道:此程婚姻成不成母亲并不放在第一,儿女感情现在八字没见一撇还说不着,关键红林的众位叔叔阿姨,那可是父亲的老朋友,万一自己惹出什么笑话,会令要强的父亲难堪,煞风景,今次之会,以儿女谈亲处对象为名,实则完全包含在父辈一叙多年情意中间。
道远路野,进入厂区已近中午十分,十字路口停下车,唐世科和曹步清站在水泥路面,黄美琴、黄金萍以及唐永洮相挨下车,众人四下看看不由大吃一惊,这里,青山围绕群鸟鸣叫之中,那里还有当年的景象,四通八达的水泥马路,电线杆伸出路灯四面笔直伸展,规划统一崭新的职工住宅楼房栋栋相连,职工俱乐部,花坛,篮球、足球体育场齐全,商业市场相挨壁邻,商店酒馆菜市场人声鼎沸,完全是现代山区都市。
呵呵,不得了,唐世科喝彩,红林这样的建设成就,这样的兴旺景象,可以这样说,不要说修文七厂一库没有一家可比较,便是整个洞幺幺几十家工厂也不会有谁能比较,一座容纳几百人现代化宏大建筑的单身楼,外墙彩色瓷砖加上里面洁净过道,卫生间、洗澡间最新卫生洁具的使用,省城贵阳也难得一见。
曹步清眯着眼睛,呲着长牙大笑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憨人进城三年成精,是世外桃园吧,不是,说不是世外桃园吧,看一眼,一般人再不想离开。”
正是中午下班时间,大路上架子车、马车、汽车有停有动人流熙熙攘攘,广播喇叭歌声飘扬,隔着三十多米远,路边一间蓝色平房警卫室,突然走出一伙人,神情严肃按高矮个头,口令声中动作迅速整齐列队,他们本是服色不一的普通老百姓,光天化日下突然有此行动,立刻引得路人驻足围观,围观男女老幼本是同厂之众,很多认识的人本想张口问询,张开嘴看看势头,情况不明皱着眉头满头雾水。
唐世科,曹步清站在路口,黄美琴,黄金萍和孩子们站在车旁。
只见队列前一条马脸黑大汉,伸头伸手严肃指挥列队,对个别笨蛋不耐烦地说道:“动作快点,站个队老站不好把你屎打出来。”命令喊过“稍息!立正!向右看齐!”,看看队伍齐整,大声发令道:“向右转!方向,对着唐师傅,正步啊——走!”队伍整齐,脚步铿锵,走到唐世科近前“立定!”自动转过身子停下。
黑大汉操起双手慢跑,跑到唐世科身前标准军姿立定,大声报告道:“尊敬的唐师傅同志,红林老同志特别队伍,战友老乡应到二三十个,实到二三十个,请唐师傅检阅!”喊完归队傻笑直立,这人正是老黑席乐天。
唐世科站着,把眼挨个看去:胡常勇、展勇鑫、王俊、王新、林毅、刘永、席乐天、倪来财、李湘萍、纪龙樱和另外数位老厂旧交直身站立,意外的是,仅有一面之交的高百人也在其中,看着已经人至中年,皱纹、眼袋、白发、秃顶各有千秋相互辉映的大家伙,他笑容满面刚要说话,心情激动一口气憋住,两眼湿润竟不能张口。